结束童佳,林秋葵见缝插针地找到系统。
时间线的倒退与宿主无关,因而她的晶石、积分消耗一空,选择张口向系统贷款。
系统机械式地回复:“抱歉,您的权限不足。”
“是你的权限不足,还是我的权限不足?从我穿书那天起,一而再再而三混淆背景,隐藏关键信息,就连一个普通人都能靠锻炼提高素质我却不能,连一个脑子进水的小胖子都知道剧情我却不知道。请问,作为主角我到底有什么权限?是被你们捏在手心耍得团团转的权限?还是一次次真情实感为你们提供消遣的权限?”
“我不清楚系统的存在意义,不想管你们主系统子系统的运作体系。我只知道,既然你们想方设法地隐瞒剧情,让我自行判断,自然发展,正好说明这个世界对你们有用,我也对你们有用。”
“不想主角罢工就把积分给我,这句话送给你们了不起的主系统。”
“还有一句话送给你,子系统。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最应该对我负责的,难道不就是你吗?”
……
经检测,宿主当下的情绪波动并未超过警戒值。
与此同时,宿主的精神承受能力却濒临崩溃线。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尽管采用的表现形式只是平静地、中肯地说出了事实。
子系统沉默良久,语气没有起伏:“抱歉,主系统驳回您的诉求。但作为您的直接负责系统,我将违规赠予你十万积分,请妥善使用。”
林秋葵收到积分到账通知:“谢了。”
交易结束,购买结束。
各种前期准备工作结束。
一行人前往储藏间成功与同伴们会师。
童佳自江然口中得知异种情报。
电梯升至八层,怪异的巨门开启。
镜子,对话,秘密,九只低级异种,高墙边残留的半截管道……在林秋葵刻意的推动下,绝大多数事物都保持着原样,有条不紊地进行。
唯独韩暝说出那句‘爆破计划延至两分钟后’时,她开口了。
“韩队,提个问题,你认不认识纪青尧?”
“听过。”他言简意赅地回答:“背誓者。”
“他做了自己认为该做的事,违背任务,因此名誉扫地,甚至被开除武装队,受到不少人的唾弃和鄙夷。可奇怪的是,我认为他没有做错。”
“你也是,韩暝。”
“你想保护孩子,想替我们争取时间、节省体能,能有这样的想法说明你不止是听令行动的兵器,而是一个拥有独立思想和情感的活人。人最擅长做的事无非改变和适应。”
“时代更迭,格局改变,无论武装部队能不能抵挡住外物的入侵,只要你们愿意认识到自己是完整的人,你们的目标、荣誉,连同生存训练的意义,就不将局限于完成任务。”
“作为人,你们是自由的。”她说,“理应为自己每一个不伤及他人的抉择感到骄傲。”
韩岷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复。
……成为人。
真实的、自由的人。
在人生中最末的短暂而漫长的两分钟里,韩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触碰到生命的另一种可能。
而后,童佳像上一次那样抱着钦佩承诺:“我们会把异卵带出研究中心。”
韩暝和老武在烟火间壮烈地粉碎。
林秋葵受到神秘的‘注视’,明明身体精神以双倍的疲劳超负荷运转着,大脑却超乎寻常地清明。
她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镜男的残影挟风突袭,她用一张防护卡抵消危机。
人类队伍的存亡走向从此刻开始转变,异种的呓语仿若一根长满尖刺的铁棍,瞬间贯穿大脑。
“这是‘第二把’。”
“你在说谎。”它道:“不希望我们过早察觉时间线重启的秘密,你一直隐藏自我,仅仅用美妙的谎言——或许你们更喜欢称它为善意的谎言,装饰那两名人类的死亡。却又用未知的能力修改了「包嘉乐」、「楚薇薇」的死亡。为什么?”
第二把符合江然的用词。
江然作为穿书者了解剧情,异种窥读记忆获取相关信息,这些都在林秋葵的预料之内。
“我猜你们的语言里没有「孩子」这个词。”
通过包嘉乐的精神能力,快速告知怀表位置及异种侧腹敏感,林秋葵分心回答异种:“孩子是未来和希望,也是新的可能。如果你们无法了解孩子对我们的重要性,就不可能明白我的选择。”
“我们确实不明白,为何你更倾向于保护处于「成长期」综合战斗力低下的同胞,而不是「已成年」的同胞。这在我们看来——”
怀表被抢走了。
异种猝不及防,话语戛然而止。
人类果然是极其「狡诈」的种族。当它再一次得出这个结论时,不免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怪觉。
颗粒巨怪遮天蔽日。
现出真身的异种令人们压力倍增。
依照童佳指令,他们两两分组,轮流休息。结果恢复完了想走时,居然被林秋葵一个个拽住。
“迟一点接到乐乐通知,你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装死。”
同样的话对三人轮流说。
阿金:“还有这好事?”
阿钢:“啊?”
谷欣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照做就行。”林秋葵头也不抬:“或者可以问问你们的队长,要不要无条件服从我的安排。”
她话音刚落,很好用的大脑公共聊天室里,立刻响起童佳的回应:“听林队的。”
队长直接表态,队员们无话反驳,面色各异地回到战场。
异种陷入祁越和唐妮妮的联手缠斗,林秋葵动用自己脆弱到仿佛稍一用力便会彻底撕裂的神经,主动发起喊话:“异种,你不想知道地球吗?”
“包括穿书、小说世界的字面含义,江然的来历,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全部。”
——她在试图分散祂们的注意力。
异种明知陷阱,然而身体里,进化失败所残留的浓烈好奇心驱使着祂倾听,使祂应对人类招式的速度比正常情况微妙地慢下百分之一。
对话持续进行,骷髅坠入湖泊。
阿钢佯装踉跄,实则脚步一滑,闪到废墟后躲好;阿金找地方闭上眼睛,躺好,顺便往脸色抹了几把冰块,好让脸色显得苍白一点。
流程快进到童佳发现队友们的‘惨状’,浓烈的情感如山洪暴发,生生冲破阶级。
转眼间,异种败局已定。
面对汹涌而来的异能,它表现得尤为镇静,‘大脑’再度接收到来自名为林秋葵的人类的独特脑电波:“我和想你们做一个交易。”
交易:名词,原指以物换物,今泛指买卖商品。
商品:名词,人类社会生产力发展到一定历史阶段的产物,适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
社会生产力?历史?劳动产品?
异种发现祂们很难理解这个词汇。
以及诸多用来解释这个词汇的衍生词。
它犹在困扰,林秋葵继续道:“我想让你们告诉其他人,你们的心脏只有我能处理。”
“……那是「虚假的谎言」。”
“你想让我们说谎,但我们从不说谎。况且我们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通过对你的行为观察,我们意识到「祁越」对你的重要性。你不希望他的生命受到终结,也不希望自身的死亡令他感到「痛苦」。
“既然如此,明知我们的拟心脏必须由人类手动损坏,拟心脏破损瞬间爆发出的能量足以使那名人类死去。林秋葵,为何你还要做那个牺牲者?”
“这里有很多人类,你本可以在他们之间挑选一名。那样你就不必死去,祁越也不必死去。”
在有关人性方面,异种就像无知的婴儿,总有问不完的题目。林秋葵强打精神矫正它的病句:“谎言本身就代表假,不需要再用虚假修饰。”
接着解答它的疑惑:“我大概能理解你们的疑惑,想问我能对两个人见死不救,为什么不干脆推出第三个受罪羊?答案显而易见。。”
“我会为祁越杀人,那是因为我对他的执念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逾越过道德底线。那是病态的情感,我想改但无能为力。而我不为自己杀人,是因为脱离那份感情,无关祁越,我终究还是想做一个普通人,最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其实我说这些你们未必能理解,可你们问了,我回答了,这就是诚意。作为交换,你们应该同等满足我的。”
“但那是你说的,我们从不说谎。”
异种不愿打破种族数万光年来的习性。
“不需要你们主动说谎,配合我就行。”
林秋葵说完,在现实中手指异种体外的心脏:“那个东西,只有我能捏碎对吗?”
异种不语。
她更改措辞:“我捏碎它,你们就死了,是吗?”
异种深深地、久久地「注视」着她。良久,它从绽开的肉芽中低低吐出一个字:“是。”
交易完成。
整洁的长廊里,眼看死去的队友们接连站起,童佳面露不解:“你们……怎么回事?”
祁越抓着异种心脏抛来抛去,被林秋葵呵止。
“祁越,把那个给我。”
她朝他走来。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啧。
祁越也抬脚向她走去。
两人身形交错的刹那,一只手从他的发间摩挲而过,耳边掠过一声极轻的:“等我回来。”
下一秒,冲天的火舌在领域内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