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没办法留太久,他还要去接留在邻居那里的悠仁崽崽。

贺沢诚睁着酸涩的眼睛看向天花板,眼泪正不受控制地不停滑落他的面颊,他手里抓着一只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

[小泉纯子]

[正在接通中……]

羂索把孔时雨支走了,现在是农历的冬月十二日,夜空变得比以往要更加孤寂深邃,空旷的宅邸里,只有羂索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黑暗里,听着外面冷风呼啸地经过屋顶,拍打着窗户。

羂索睡不着。

他感受着自己肠胃一阵阵的痉挛,冷静地思考着自己的大业,思考着自今年4月以来他处理了多少工作,推进了多少进度,杀了多少人……

他努力地无视着自己的异样,告诫自己,名为羂索,就必然要担负起接引众生脱离六道沉沦之苦的使命。

而实现咒力的最优化便是他完成使命的手段。

他为此已经努力了有千年之久了,不间断地做了无数的准备。

绝对不可以,因为一个非术师放弃了。

然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从来没有人给羂索打过电话,因为生自平安京时代的他不喜欢用手机之类的科技物品,自然也不会有电话号码这种东西。

贺沢诚是个例外。

羂索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来,暗下来又亮起,最终还是动作生涩地接起了电话。

“你什么时候回来。”电话那头,少年的声音意外地平静,就像他们没有分手一样。

“……”羂索抿了抿唇,“我不会再回来了”这句话在嘴边转了转,说出口却变成了,“要很久很久以后了。”

电话那头少年闻言像是抽噎着小声地笑了一下:“很久是多久?”

“你明白我的意思。”羂索淡淡地说完,胸腔一下子闷了下来,闷得他几乎想要立刻大口喘气。

“你知道我现在很难受吗?”少年哽咽地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然而羂索的声音听起来却异常冷酷:“我不知道。”

两人静默了片刻。

“你不是爱我吗?”少年率先开口道,他的声音听起来既痛苦又不解,“为什么还要走呢?”

“因为你妨碍到我了。”羂索淡淡道,同时感觉到了一种心烦意乱,“我不是你这种小鬼头,除了上学,没有其他事可做,我很忙,必须争分夺秒,抓住每一个机会,才可能几率微茫地成功。”

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既委屈又生气:“你批文件的时候我可从来都没打扰过你!”

“你打扰了我的思考。”羂索一字一顿地加重了语气,声音里有一种粘稠的晦涩,“因为你,我完全不能思考了,甚至置自己于危险之中,对自己可能死亡不管不顾,对大业的完成变得漫不经心——”

“你占据了我全部的心思!”羂索说到这里,语气都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怒意,“我只能为了捕获你而思考,为了占据你而思考!”

“为你嫉妒,为你发狂,为你去死……”羂索说到这里,捏紧了手机,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所以,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少年急促的呼吸声,少年在静默了片刻后,轻轻道:“我还想你回来。”

羂索呼吸顿住了,随即就是不能自扼的席卷全身的狂喜,他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催促他“去见他”“去见他”……

“我,不,能。”羂索艰难地一字一顿道。

“我想你了。”少年轻轻道。

“别说了。”羂索颤抖地拿起手机,试图挂断,却晚了一步,那一句话轻轻地在他耳边响起,却重重地把他推进了深渊。

他听到少年的声音轻轻地从电话里传来,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如果你回来,我就奖励你。”

“!”羂索手机差点掉到地上,他忍着让他几乎是头晕目眩的心跳声,艰难道,“你,说,什,么?”

该死,这小鬼该死的聪明,学得该死的快!

羂索感觉自己的傲慢在身体里愤怒地咆哮着,然而他的心智却如柔韧地垂下的柳枝一样,慢慢屈服了。

“我恨你!贺沢诚!我恨你!”羂索绝望地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对他嘶吼道。

少年却在电话那头不停地哀戚地笑:

“我爱你啊纯子,我真的好爱你。”

“——爱到想和你下地狱。”

虎杖倭助第二天来查看贺沢诚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好转了。

被医生建议最好进精神病医院的病一夜好转,让虎杖倭助一时间有些迷惑,自己昨天是不是遇到了庸医误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