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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了太多次的话,我会怕你当真。”肖恪声线隐忍,“我怕你认为,我是平静的。”

“你以前就很喜欢那样的男主角。”

乔颂错愕:“什么?”

她今天说这两个字的频率未免太高……

肖恪的教养让他无法说出太刻薄的词语,喉结滚动,克制而冷静地说:“那些年轻、莽撞、冲动、率性而为的主角。”

“……”乔颂很想说,别想太多,那是因为出演这样角色的演员都很帅。

她突然感到一丝惊奇,下意识地看向他。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肖恪总是表现得成熟而又包容,他跟江肃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同样乘坐地铁看到长相很帅的男生,她如果多看了两眼,江肃会阴恻恻地在她耳边说“宝宝眼睛往哪看呢”,而肖恪则会问她“是喜欢那个男生的发型还是穿着”。

他问这个问题时语气都很轻松,眼里也满是打趣,似乎在说——偷看别人被我抓住了吧。

可现在,肖恪似乎已经没打算再掩饰他的嫉妒了。

四目相视。

车内暖风蒸得人燥热不已。

乔颂手指蜷了蜷,下意识地抓住安全带,一脸欲言又止,“啊这个嘛,要不还是说说你调任的事吧……”

毕竟跟前男友讨论前前男友,听前男友说有多憎恶前前男友,这样的话题太危险,也太奇怪。

她总不能劝慰他说“哎呀没事的你们之前不是也相处得挺好嘛”“你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成熟一点工作更要紧啊”吧?

“好,我说。”

肖恪甚至能猜得到,她真正想说的是哪句话。

她想说,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是因为她曾爱过的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他的眼前。而他也错误地高估了自己的肚量。

回家后,乔颂马不停蹄地向闺蜜分享了这件事:“我的心情好复杂,如果我说我有点点庆幸终于要送走一个并且还在日夜祈祷另一个快点走,这样是不是很没人性?”

万柯:“很复杂,很危险。”

乔颂:“?”

万柯:“他们可能都想对你唱一首歌。”

万柯:“爱我还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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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25

某江某肖两人的暗线对战,成为了万柯最近每天都要追更的连续剧。

万柯不禁拉长音调赞叹:“什么是峰回路转,这就是!什么是学霸的智商,这就是!要我说,江肃他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

乔颂不愿意来一段办公室恋情。

她的不愿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身处局中的人未必就看不清事实,只是诱惑实在太大了,对江肃还有肖恪这样被甩了好几年的人来说,能跟乔颂在一个公司里朝夕相对,可能他们先前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现在梦想成真,谁愿意自己给自己泼一盆冷水?

“肖恪的确是做大事的人啊……”万柯如是说。

摆在乔颂面前的是这样的艰难模式。

第一,办公室恋情。

第二,两个前任都在。

她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在一个前任的眼皮子底下去跟另一个前任复合,并且每天暗搓搓秀恩爱。

诚如万柯所说,乔颂不可能对肖恪申请调任这件事无动于衷,既然如此,平日里再相处,她自然也会对他投入更多的关注——比如,会注意他跟江肃同时出现时他的表情,比如,在茶水间碰到他端着咖啡安静地看外面风景时她会悄悄驻足。

这天,乔颂作为秘书跟着江肃还有肖恪又去索飞集团开会。

一路上虽然暗涌不断,但好在平安无事,对方项目负责人请客,安排他们在餐厅吃饭。

乔颂下楼安排了司机的午饭后上楼,才到廊道,迎面而来一个小腹微隆的女人,两人打了照面,她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但怎么也没想起来,正要擦肩而过时,那个怀孕女人先认出了她,欢快地打招呼:“哎,是你啊,你还记不记得我,那时候咱们还一起看了三个楼盘呢。”

她这样提起,乔颂终于想了起来。

那时候肖恪带着她看房,确实碰到了一对才结婚的新婚夫妻。

非常有缘分的是,他们还相遇了三次。

“你都有宝宝啦?”乔颂目光下移,放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恭喜恭喜呀。”

郭芸笑着点头:“才五个月,哎,你们最后买哪里啦?”

乔颂正要借口遁走时,肖恪走出包厢,往这边走来,她背对着他,还是郭芸见到他,惊喜地说道:“原来你老公也在这啊。”

另一边,江肃从洗手间出来就看到了乔颂,兴冲冲地加快步伐。

演了一天冷酷江总,真心烦了,他也想趁机跟她说两句话充充电。

还没靠近,他听了这话顿时愣住。

过去了好几年郭芸之所以还能认出乔颂跟肖恪,纯粹是因为这两口子容貌太过出色,而且前后能在三个楼盘碰到,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郭芸十分高兴地说:“你们当时不也很喜欢花山郡的房子吗?我还以为咱们能当邻居呢。”

肖恪其实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只是在她提到“你老公”“花山郡”这样的字眼时,挥开了记忆的那层薄雾,迈着沉稳的步伐来到乔颂身旁,客气地对郭芸点头:“你好。”

接着他又偏头看了乔颂一眼,用眼神安抚她,显然他也清楚目前的局面处理不当可能会带来哪些麻烦。

不过没有关系,这并不是什么棘手的问题。

而同时江肃的目光太强烈。

乔颂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比起刚重逢时,他显然更沉得住气了,尽管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吓人,周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但他还是硬生生地逼着自己停下了脚步。

他只是茫然而又惊愕地盯着她。

老公、花山郡,这几个字砸得他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他脑海里有个荒谬至极的猜测,肖恪该不会不只是前任,还是前夫吧?

“……”

乔颂对着他暗示般摇了摇头。

别过来,别过来。

肖恪余光一直注意着乔颂的反应,发现她一心二用在安抚江肃后,艰难地移开视线,就怕打破平静的人不是江肃而是他。

今天是索飞做东,可能还有其他员工会来,如果不速战速决,一旦被人撞见再添油加醋地转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乔颂冷静地权衡了几秒,抢在郭芸开口之前,轻声笑道:“我们没有结婚,现在是同事关系啦。”

郭芸愣住,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不禁面露尴尬之色。

这便是乔颂并没有第一时间说明的原因。

眼前这位女士没有任何的恶意,相反如此和善热情,让她一下就记起了当时看房难受时她递来的一颗巧克力。

如果不是肖恪跟江肃都过来了,她不会让曾经与她萍水相逢,而今又意外相遇的人尴尬。

“恭喜你呀,”乔颂轻声细语地道贺,“都已经当妈妈了。”

郭芸神色恢复寻常,笑道:“多谢啦!”

肖恪跟乔颂也有足够的默契,恰到好处地结束了这场寒暄,“不好意思,我们还有点事没忙完,下次有机会再聊。”

说完后他又看向乔颂,将她全部的注意力拉拽回来,“走吧?”

郭芸很快释然,他们虽然有缘分,但毕竟只是陌生人,不需要对别人的生活有过多的好奇心,于是冲他们挥了挥手,自在地道别,“好,再见~今天碰到你们真开心。”

这一场意外相遇,总共也就不过三四分钟,它很符合不太熟的人的社交距离。

乔颂松了一口气,跟肖恪转身往包厢所在的位置走去。

郭芸也准备下楼离开,跟江肃擦肩而过时,她好奇地打量了他好几眼。

江肃还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乔颂走出几步后,放慢步子不由自主地回了头。

有的时候人就是很奇怪,她知道江肃的脾气有多冲动暴烈,如果刚才他不管不顾地冲上来质问,虽然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也一定会烦躁会头疼。可他居然没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一点儿都不聪明,却好像已经猜到了所有。

她丝毫不意外江肃的强硬,但她会为他的虚弱而困惑。

这实在太陌生了也太罕见了。

不是死皮赖脸的示弱,而是仿佛被打倒了一样,真正虚弱到不堪一击。

江肃对上了她的目光。

他担心自己扭曲的表情会吓到她,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被放弃并且死守在原地的人最想要的是什么?

是她的回头。

肖恪眼眸一暗,垂在身侧的手无措地颤抖,收紧成拳,仿佛要将这逐渐失控的情绪捏碎。

三人在一个公司里朝夕相对,这样的环境时刻都在倾轧本就为数不多的理智。

江肃是,肖恪也是,谁也躲不掉被妒意所控。

踏进包厢,气氛热闹,乔颂跟另一个秘书坐在一起,肖恪也入座,索飞的项目负责人探头看了一眼:“江总去哪了呢?”

正要给江肃打电话时,他推门进来。

索飞的人虽然跟他接触不多,但几次下来也大概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跟他姐姐江缘截然不同,他不擅交际,话少却直来直去,跟这样的人谈公事可以,想发展私下交情那绝无可能。

他不喝酒,自然也没人敢劝酒,少了推杯换盏这一环节,有他在的饭局总是很清静。

就连索飞的秘书都悄悄跟乔颂说,太喜欢江肃这样的合作方了。

江肃喜怒难辨,入座后麻木地接过热毛巾擦手,肖恪坐在他身旁,两人虽然一个面露淡淡笑意,一个神情冷峻,但仔细研究就会发现他们现在情绪都有些糟糕。

在座的都开了一下午的会议,头晕脑胀,谁也顾不上去揣摩谁的情绪。

服务员陆陆续续地送上菜来。

孙秘书给乔颂倒果汁时小小声说:“这就是秀色可餐吧。”

乔颂抿了抿唇,以气息音回:“那咱们多吃两碗饭。”

对江肃跟肖恪来说,在知道了对方跟乔颂的关系之后,工作这件事也变得难以忍受。往常还能装作平心静气的模样,廊道上的那一出就是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这顿饭也心不在焉、没滋没味,江肃心烦意乱地刻意拉开跟肖恪的距离时,一不小心撞倒了手边的杯子,随着清脆的声响,一地碎片。

江肃最先捕捉到的永远是乔颂投来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竟然弯了腰,在其他人都已经动起来时,他捡起了他脚边的那玻璃片,边缘有细碎的玻璃渣刺进了他的指头里,冒出血珠。

“江总,你别碰!”

“服务员——服务员——”

“快把碎玻璃清理干净——”

“江总,你没事吧??”

肖恪倒是稳稳地坐着,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杯子撞倒时溅到他手背上的果汁。

黏稠又恶心。

在乔颂也跟着起身的那一刻,江肃突然就明白过来了,原来暴怒跟拳头真的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所以他在寒风中等那么久,她会心软地带他去便利店吃饭。

所以刚才在廊道时他站着不动,她才会回一次头。

既然有一次,那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原本对这闹剧漠然的肖恪余光瞥见乔颂那边的动静,他立刻起身,沉静地制止了她,“别过来,这里都是玻璃渣,当心扎进鞋底。”

说完后,肖恪这一秒又成为了细致又耐心的总助,不由分说拽起江肃的手,在对方反应不及时,他快速抽了张纸巾死死地按住江肃冒着血珠的伤口。

他自然也看到了还扎在肉里的碎渣。

下手又快又狠。

越按越痛。

越扎越深。

江肃的目光似淬了冰般,锐利凶狠地瞥他一眼。

肖恪丝毫没有避让,语调平稳而温和地询问:“江总,好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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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课》

戏要演得逼真,来,江总,我帮你。

《第一课》(复习)

管好你的嘴。

第26章 026

司机师傅王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回程时车内的气氛不太好。

乔颂坐在副驾,肖恪跟江肃各占据后座的两边靠窗位置,中间仿佛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分界线,都在闭目养神,进入了暂时和平的休战期。

每一次跟他们两个人同坐一车,乔颂总有这样的念头,她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张若雅之前也跟他们一起外出过,回来后没忍住跟她超小声地吐槽——

“你敢信,车上一来一回两三个小时,他们两个人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讲!!”

不过张若雅倒不是火眼金睛发现了他们的关系不好,而是扼腕好好的帅哥怎么都是哑巴。

乔颂握在手里的手机振动。

她轻轻地解锁,点开微信界面,是后座肖恪发来的消息:“看左前方。”

嗯?

乔颂抬起头,往他提示的方向看去,瞬时愣怔。

不知道是哪个小倒霉蛋没抓好手中的气球,它成功逃脱,悠悠地飞向半空中越来越远。

这个气球上还画着笑脸符号。

她看着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车辆疾驰而过,很快地就看不到气球,她才收回目光,低头回复他:“呲牙笑jpg”

肖恪:“有个小朋友肯定不开心。”

两秒后,他又纠正自己:“也不一定。”

这的确是刻板意识。

乔颂就很喜欢买气球,每次路过看到一大簇卡通气球简直挪不动腿。

他们当时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时也一起出去玩过,他给她买了气球,她一下没抓稳,绳子从她手心溜走,她急得伸手去拽,还是身旁的他反应很快地一跳老高帮她抓回了试图越狱的气球。

乔颂:“可能是故意放生。”

肖恪被“放生”这个词戳中笑点。

后座传来他短促的笑声。

显然这笑声冒犯到了江肃,他烦躁地睁开眼睛,瞥向低头看手机笑得荡漾的肖恪,都不需要猜就知道这是想引起谁的注意。

肖恪视江肃为空气,依然神情愉悦地打字。

江肃撩起眼眸看了眼副驾,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他左手拇指还有些细微的疼痛,只能单手拿手机打字:“你怎么都不关心我?”

乔颂收到这条消息还很纳闷,回复:“?”

江肃:“手指很痛。”

乔颂都不忍心拆穿他,她都不懂他为什么要去捡玻璃碎片,转念一想又记起在廊道发生的事,他一时心不在焉也情有可原。但问题来了,她要怎样关心他——打架这种事就不可能对方落花流水,自己毫发无伤,他打架又那样凶狠,受伤更重的时候他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现在就是拇指指头流了几滴血啊……

她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他:“遵医嘱。”

没有医嘱。

因为搞不好还没去医院伤口已经愈合了,医生哪里有空嘱咐什么。

而且……

他们三个人坐在同一辆车上用微信聊天真的太奇怪了!

江肃想说的不是这些,他只是有太多的问题要问,但又怕自己嘴笨惹她气恼。只能打下他想说的话又一一删除,就当做是发给她了。

——你是不是叫过他老公?

删掉。他总觉得,那个陌生女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她用“你老公”来称呼肖恪。

——你们谈婚论嫁过?

删掉。他们还提到了看房买房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你曾经想过跟他结婚?

明明是左手拇指受伤,但他觉得此刻打字的右手疼得发抖。

自从知道她跟肖恪的关系以后,他一直都在拚命压制窥探欲,分都分了,何时谈的、谈了多久这有什么必须知道的意义吗?他不想知道,真的不想知道,一个字都不想听。可今天这一出,让他彻底懵了,他不是没有猜测过,但怎么也没想到她可能有过跟肖恪结婚的念头。

为什么?

肖恪他凭什么?!

江肃只能被迫平复好心情,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安静,“乔秘书……”

乔颂回头,微笑,“江总,您说。”

“……”

江肃听到她用“您”他就头皮发麻,汗流浃背,“你还有没有多的创口贴?”

“有。”

乔颂从包里拿了一块创口贴递给他。

冷酷江总可不敢让她手伸长了吃力,赶忙倾身过去接过,“谢谢。”

肖恪冷淡地垂眸。

“当、当、当、当……”

很轻微的声音响起。

乔颂侧耳一听,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肖恪也下了电子木鱼,这会儿居然敲了起来,大概是担心打扰到别人,他不慌不忙地将音量调至最低,神情如高僧一般淡定。

江肃跟他是互相憎恶,看他一眼都多余。

收起乔颂给他的创口贴放进了衬衫口袋。

乔颂忍得很辛苦,一天的笑点都被肖恪敲木鱼这件事承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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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手畏脚,就是江肃现在的真实写照。他回了酒店后,在房间里疯狂徘徊,他吵架就没赢过乔颂,连嘴皮子功夫都不利索,更别谈打字交流,所以他在车上时没有发出那些话,一方面是觉得不太妥当,另一方面则是就算他要问,那也不能是在微信上问,他得当面问,这样的话,他哪句话没说好他能从她的表情眼神中判断出来,他能第一时间跟她道歉。

还在百般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去找她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江缘的来电。

“我才回国,听说肖恪前两天申请年后调任分公司,这件事你知道?”

虽然也有传言说肖恪是江缘挖来的,但很少有人知道在此之前,肖恪曾经跟兴博的岑总经理就有过几面之缘。

江缘知道岑总早就有计划要让肖恪出任未来分公司的副总,现在提出年后调任也算合理。

“什么?”江肃拧眉,“他要调任?”

“应该是。”江缘以严厉的语气警告他,“这段时间好好跟他学,有不懂的就问他,别脑子里天天就想着谈情说爱那点事,你不做出点成绩来,谁会正眼看你!”

要是放平常,江肃一定会冷声冷气地刺她几句,但现在他没那个心情,匆忙挂了电话后陷入了沉思中。

在肖恪以前,江肃从来就没真正把哪个情敌当回事过,譬如当初追她的社团学长,嘴上放着最狠的话说公平竞争,结果挨了两顿打就扛不住了。

肖恪看似谦逊温和,实则也是硬骨头,不止如此,他的心思太深,让人根本琢磨不透。

然而有一件事江肃十分肯定,肖恪绝不会轻易放弃乔颂,那他主动申请调任的举动就耐人寻味了。

涉及公司内部的职位交替,在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江肃即便再百思不得其解也不会找朋友出主意。

隔天,江肃跟肖恪为了项目的事加班到深夜。

一般为了他们工作方便,秘书室也会留一个人,只是肖恪去茶水间泡咖啡时,见罗姐困倦地打着哈欠,便沉吟道:“你先回去吧,也没什么事情非得你留下来处理,现在这么冷,天气也不太好,早点下班你家里人也放心。”

罗姐愣了愣,如蒙大赦,“肖助,谢了!”

“客气了。”

等肖恪再端着咖啡过来时,秘书室的灯也熄灭了,四周落针可闻。

忙到十一点多,肖恪敲开了江肃办公室的门,今天的工作也算是告一段落,简单地说了下明天的安排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江肃在背后叫住了他。

加班到这个点,江肃也熬到声音沙哑,“听说你年后调任。”

肖恪并不意外他会提前收到这个消息,平淡地回道:“是。”

“提前恭喜你。”

“江总有心了。”

“你是走还是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你这人太阴险。”江肃懒懒地拉长音调,眉眼漫不经心,“还是那天晚上比较像个人,至少坦荡痛快。”

“谢谢。”

肖恪神色淡淡地扯了扯唇角,“阴险总比愚蠢要好。”

江肃冷笑一声,并没有轻易被激怒。

“江总,你不是很奇怪她生日我为什么不去?”肖恪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这个人,如果不是江肃以团建为由给她过生日,如果不是他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了如此愚不可及的一件事挣扎,他不会果断地做出提前调任这个决定。

明明是完全不需要考虑的事,犹豫一秒钟都可笑,可他挣扎了。

“江总,实话不好听,但你必须得听。”肖恪停顿,平声道:“这公司所有人,记住了,我说的是所有人,都比你那愚钝的脑子要灵活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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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027

江肃这辈子就没被人骂过蠢货,就连经常嘲讽他的江缘也知道他的底线在哪。

对方轻蔑的态度,点燃了那根引线,江肃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也许是怒到了极致,他的呼吸反而变得很慢,面无表情地抬手松了松领带,如疾风般他迅速冲了上来,手背青筋暴起,一把抓住了肖恪的衣领。

极具压迫的气势扑面而来,肖恪眼皮都没动一下,漠然地看着江肃,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

“你找死。”

江肃冷冷地说。

空间似乎都在发生转变,他们回到了那个暗巷中。

彼时可能都还残存一丝理智,此刻却是真正地恨不能让对方永远消失。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瞬间,就在江肃都已经攥紧了拳头蓄势发力时,他眼前浮现的是乔颂那张脸。

她无奈而又疲惫地看着他。

那天是他认识她以来第一次对她说了谎,他骗她说没有动手,他骗她说他已经改了。初次尝到说谎甜头的他并没有想像中那样开心,相反惴惴不安。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

江肃欺骗谁都不会欺骗乔颂。

他发誓,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即便是谎言,那也是他说出口的承诺,他会改,他要改,他再也不会动手了。

江肃的手像是被烈火烫着了般,飞快松开。

肖恪沉静地瞥了他一眼,眉眼闪过一丝意外,江肃有多暴烈冲动,他深有体会,可现在居然就这样狼狈地松手。像江肃这样莽撞的人只听一个人的话,只有一个人说的话他听得进去。

连想像他们有过怎样的对话内容都受不了。

她对江肃是责怪,还是担忧?

他想起了那年跨年夜,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动手,之后,她心疼地给他破皮的手背涂药,一边涂一边落泪,思及此,他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办公室里开着很足的暖气,随着呼吸几乎要将五脏肺腑都灼烧。

肖恪转身就往外走,脸上都仿佛覆上一层冰霜。

江肃阴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肖恪,这里所有人,我是说所有的人都比你坦诚得多。”

“你真的想调任吗?”

“装什么。”他冷声,“你恨不得死也要死在她身边吧?”

肖恪静静地听着。

这一层现在只有他们,成为了角斗场,即便斗得你死我活也不会有人知道,但是两头困兽都被主人戴上了枷锁。

“只有我在愤怒吗?”江肃讥讽他,“你不也很想弄死我?哦,我忘了说——”

“既然要滚,就滚远一点。”

肖恪并不恼怒,神情寡淡,突然玩味一笑:“你猜她现在在想什么?”

江肃面色微变。

他的确受不了,受不了肖恪提到她,哪怕一个字都不行。

“她在想,江肃怎么还不走。”肖恪沉声,“你连她心里在想什么都猜不到。因为你的不知天高地厚给她带来麻烦,令她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你说找死的人是谁。”

江肃眼神阴森地盯着他,恨不能在他身上凿出一个洞来,可他说的每一个字也都逼得人不得动弹。

这也许是江肃这辈子最窝囊的时刻。

被人如此挑衅,也只会僵硬地站着。

肖恪抬手看了眼腕表,淡然道:“江总,好自为之。”

卡哒——

办公室里只剩下江肃,他面沉如水,缓缓又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整面的落地窗将他的虚张声势照得如此清晰,他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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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颂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一股寒流袭来,起床都变得很困难,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同事们很多都是夜猫子,尤其是年底加班多,上午茶水间的咖啡机比生产队的驴还忙,她懒得去排队,拉开抽屉,拿出糖罐,含着薄荷糖提神。

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十点整,肖恪拿着材料进来秘书室,随手放在乔颂的桌上。

他弯腰,翻开文件,修长干净的手指指着某个数据,低声说:“跟那边再核对一下。”

乔颂点头:“好。”

右手放在鼠标上,无意识地按了按。

很轻很轻的声响,却砸在了她的心上,令她眉心一跳。

两人嘴里竟然同样清冽的薄荷气息。

相处的时间足够久,难免会沾惹上对方的习惯,悄然无声、后知后觉,甚至直到此刻,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这薄荷糖其实是他常吃的牌子。

肖恪也注意到了她按下鼠标,停顿数秒,垂着眼眸,视线落在她的发顶上,只能用轻咳一声来遮掩笑意,“有问题随时找我。”

乔颂紧闭着唇,轻轻地点头。

罗姐捧着保温杯进来,见了肖恪,轻快地跟他打招呼:“昨天谢了。”

“客气。”肖恪微笑颔首,离开。

“昨天怎么了。”正在偷偷摸鱼的张若雅探头问道。

“八点不到肖助就让我先下班了。”罗姐感慨,“幸好昨天回家了,我们那地段太坑了,下午才通知说晚上十点停水。”

“我昨天太倒霉了。”张若雅说,“买了一大堆火锅食材,结果锅坏了。”

乔颂双手托着脸,陷入沉思中。

“小乔!”

“啊什么?”乔颂回过神来,侧头看向张若雅。

“没睡好啊?看你好像在打盹。”

乔颂:“……嗯。”

今天轮到她加班,随手翻了翻外卖软件,又兴致缺缺地关掉。这一层的同事陆陆续续地下班,等到七点她才慢吞吞地起身往茶水间走去,从柜子里拿了杯泡面,才撕开外面的透明包装,手机振动,索飞的孙秘书催她要文件。

她实在不喜欢在工位吃东西,干脆刚下手中的泡面往办公室走去。

还没走到门口,碰到了拿着水杯出来的江肃。

江肃状态不佳,一整天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低气压,眼睛里都有着红血丝。

“怎么还没下班?”他问。

明明烟酒不沾的人,这会儿一开口跟老烟嗓有得一拼,她还以为他病了。

“有点工作没忙完。”

“好。”

古里古怪。

乔颂狐疑地看他好几眼,还是工作重要,一脚迈进了办公室,直奔自己的工位。她总觉得他今天不太对劲,好像受了很大的刺激,天塌下来都有嘴顶着的人,受了刺激后还这样安静……

双手合十,虔诚祈祷他的反常跟她没有关系。

等暂时忙完了手上的事,她的胃开始抗议,直奔茶水间,等走进了以后愣怔了好一会儿,她还反覆地回想:难道是她刚才泡好了再回办公室的?

显然不是。

她很少吃泡面,里面的脱水蔬菜包总是习惯扔掉。

她不禁低头,垃圾桶里有一些垃圾,以及没有撕开的蔬菜包,收回视线,泡面旁边还有一盒牛奶,盒身还有没擦干的水珠,她伸出指腹轻轻触碰,还是温热的,大概是什么人将它放进热水里耐心地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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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028

乔颂坐在高脚凳上,揭开泡面盖,调料包混在开水里那股浓郁的气味扑鼻而来,将她包裹着带回了大一的那个冬天。

那时她还不会合理地安排每月的生活费,这也想买,那也想买,常常到月中钱就不太够花了。江肃也没比她好多少,他从小到大就没缺过钱,花钱更是大手大脚,几次囊中羞涩以后,他痛定思痛,改了很多习惯……

不过苦了谁都不能苦了女朋友,这是江肃的座右铭。

其实现在回忆起来,乔颂仍然觉得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没有吃一点苦。

他租的房子空调坏了,房东又不肯修,她又恰好感冒,坐在床边用纸巾将鼻头都擦得发红,他咬咬牙,立刻拿起钱包去了最近的商场买了一台新的回来。

冲动消费的后果就是吃了很久的泡面。

她将自己那份的脱水蔬菜包全都洒进他的碗里,笑吟吟道:“多吃蔬菜哦!”

江肃会故意作怪地感慨宝宝对他太好。

两个小菜鸟后来才意外发现,吃泡面不如吃挂面!

往挂面里放鸡蛋还有青菜比吃泡面省多了!

江肃担心这样吃下去她没有营养,连早餐都省下给她买了一箱牛奶,每天都会放一盒在热水里,泡热了才给她。

“他有什么?他能给你什么?”姐姐用手指戳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她闷闷不乐地想,我不要他给我什么。

他爱我就够了。

可她后来才发现,光他爱她不够,还要她持续不变地爱他,她的爱意才是这段摇摇欲坠的感情的基石。

对她来说爱一个人并不难,难的是始终如一、长长久久。

乔颂安静地吃着泡面,没几口就腻了,用吸管戳开牛奶盒,依然是温热的口感。

窗外夜色如墨,茶水间只有她一个人,她终于有空想一想跟工作无关的事。回忆就像是锁在糖果罐子里的宝藏,除了她以外,原来还有备用钥匙在他们手上,一幕又一幕在她眼前浮现,她看得最多的并不是他们,而是那段时光里的自己。

那个每次都会留半盒牛奶笨拙留给江肃的乔颂。

那个挤到车窗前看着肖恪等在公交站时捂嘴偷笑的乔颂。

乔颂单手托腮,不由得会心一笑。

回忆结束。

她收拾好桌面的垃圾后往办公室走去,才坐下来没多久,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抬起头来,是肖恪路过,见她还在又折返回来,明明四目相视,他还是屈起手指敲了下门,低笑道:“可以进来吗?”

“唔进来吧。”

“吃了吗?”他问。

乔颂抬手在鼻间扇了扇,“你难道没闻到一股泡面味吗?我感觉我都快被腌入味了。”

肖恪沉思几秒,很夸张地嗅了嗅,正经地回道:“好像没有。”

他这模样让乔颂想起了贝果。

她忍俊不禁:“肖助,你可能感冒啦。”

肖恪进来,他手里提着袋子,随着他走近,她闻到了一股很淡的甜味,这味道太独特,都不需要扒开袋子就猜得到是烤红薯,还是那种烤得很软糖水都流淌在表皮的红薯。

“既然吃过了,”肖恪从另一个袋子里拿了一个果冻橙递给她,“吃点水果解解腻,这个皮很好剥。”

乔颂抬眸看他,笑着接过,“谢谢。”

“忙完了就早点下班。”

“嗯。”

肖恪又从容地离开,他手中的袋子有些份量。

里面装着两个红薯。

乔颂注视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剥开橙皮,塞了瓣到嘴里,果肉饱满,酸酸甜甜。

-

殷雨泓结婚,这对乔颂来说绝对是今年的大事。

虽然婚礼定在周六举行,但前一天事情也很多,乔颂作为妹妹跟伴娘可能比新娘还要忙碌,周五下班再坐车回家显然来不及,于是提前一个星期就递上了请假条。

肖恪也请了假,他跟叶嘉杭是从初中就认识的好友,自然提前一天就要帮他招待从各地赶来的同学好友。

两张假条。

一张理由是姐姐结婚,另一张是兄弟结婚。

当然谁都没有想到,他们是要参加同一场婚礼,就连最爱胡思乱想的江肃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周四下班后,江肃走流程微信跟乔颂约了见面,他还带来了一份新婚礼物,是特地寻来的一份瓷器,包装很精致,“是我的一点心意,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或者她不想收,你再还给我也行。”

两人还是坐在重逢之后第一次吃饭的烤鱼店里。

乔颂热得不行,取了围巾脱下羽绒服,脸还是红扑扑的,她诧异地看着他,“给我姐的新婚礼物??”

“是。”江肃点头,面色闪过一丝不自在,“虽然她也没有邀请我,但我当时不是跟着你喊了一声姐?”

既然知道了,他觉得还是备一份礼物比较好。

见乔颂没说话,他急忙为自己辩解:“不是讨好她,主要是毕竟认识,还一起吃过饭,而且现在想想,她当时跟我说过的一些话很有道理,我心里挺感谢她的。”

乔颂还不知道这一出,疑惑问道:“什么话?”

江肃卡壳,支支吾吾地说:“鼓励我上进的一些话。”

乔母跟殷父是半路夫妻,两个人都只有一个女儿,原本是独生女的乔颂有了姐姐,而殷雨泓也有了妹妹,这对姐妹在生活中也有过摩擦,但感情非常好。

殷雨泓虽然极其看不上妹妹的男朋友,但见妹妹态度坚决,只好劝导江肃,还列出了很多建议,让他自考争取拿到本科学历,让他换一份工作,争取往技术方向发展。

乔颂笑了,“我姐人其实特别好。”

江肃附和,“我知道。”

“好。”乔颂接过这份新婚礼物,“我会转交给她,不过我不保证她会收。”

“她是跟她当时的男朋友结婚?”江肃又问。

“是,新郎是嘉杭哥。”

乔颂也很佩服姐姐姐夫,虽然这些年经常吵着要分手,但谁都舍不得放开对方的手。

小时候她还帮他们打过掩护,嘉杭哥总会给她辛苦费,多的时候五块,少的时候也有一块。

现在看着他们携手组建家庭,她觉得婚礼那天她一定会哭到妆都花掉。

江肃:“……”

以前他还不知道所谓的羡慕嫉妒恨是什么感受,现在倒是体会到了。

这个世界上跟初恋一直在一起的人那么多,多他一个地球难道就会毁灭吗??

跟上次吃饭时他埋头大吃截然不同,他今天食欲全无,只是心不在焉地为她倒饮料、为她挑出鱼刺。

乔颂看着鱼肚都快被他戳烂,忍无可忍了,没好气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给你两分钟,两分钟内你要是不说,今天就别说话了。”

江肃不是不想问,是不敢问。

他人生的字典里就没有畏惧这两个字,可现在他备受折磨,那天以后,他再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尤其是前天,人们都说梦中是不会有痛感的,可他被那宛如剜心的痛逼到醒过来。

梦中。

他是旁观者,没有一个人看得到他,他漂浮在婚礼现场,绝望地看着她身穿洁白婚纱一脸幸福地走向肖恪。

他看她投入到肖恪的怀中,在祝福声中拥吻。

明明他撕心裂肺地喊“不要”,她甚至都没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一眼。

最后他跪倒在地,满眼血丝,“我求你,我求你了……”

他从这个噩梦中醒来的时候,都分不清脸上的是泪还是汗。

“我想问你,”江肃停顿,他觉得他挑出来的鱼刺都卡在了他的喉咙,艰难地喘气,声音低不可闻地问:“你之前想过跟他结婚吗?”

乔颂默然。

“算了你别说了——”

“是的。”

两人异口同声。

在短暂的沉默中,江肃心如刀绞,早就猜到了她的答案,最坦荡强硬的人成了胆小鬼。

乔颂抬眸,轻声道:“是的。”

怎么能否认,她这二十五年的人生中,那一帧一帧关于未来的幻想中,至少有一副画面曾经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她曾经穿婚纱奔向过一个人。

他是肖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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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喜欢写他们破防的情节dbq

肖,别着急,这福气你也都会有的(握拳)

看到有人说江跟肖都是恋爱脑

的确,但我觉得乔乔也是的,不过她是那种很容易上头又很容易下头的恋爱脑

真的,我写回忆时都完全能理解两位男士为什么念念不忘

因为乔乔的上头期太让人迷糊了

所以当她说不爱了的时候,他们真的很茫然很无助很痛苦

第29章 029

店里很热闹,江肃的耳边却静得仿佛一人置身于雪地中,他怔怔地看着乔颂,神情茫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那么轻的筷子都攥不住,落在了桌子上,好似丢弃了盔甲。

乔颂回答了这个问题后,继续安静吃鱼。

“我去下洗手间。”

江肃狼狈起身,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杯子,丢下一句话立刻离开。

他很介意,非常介意在她面前原形毕露。

他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强硬,相反他是纸老虎,她的话语就是一点火星,将他烧成灰烬。

这家的烤鱼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入味。

越煮越咸,咸到嘴里都在发苦,乔颂拿起杯子,喝了口甜的。虽然早就猜到江肃会问什么,事实上,他能憋这么久才问她已经很惊讶了,可真的到坦诚回答的这一刻,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忍心。

十分钟后,江肃回来了,他大概洗过冷水脸,额前的碎发还在滴着水珠,顺着眉峰滑下,似一颗又一颗泪珠。

烤鱼店的纸巾有些粗糙,他有轻微的鼻炎。

乔颂侧身,从包里拿了纸巾递给他,“擦擦吧。”

他接过,也许是碰过冷水的关系,手似乎都被冻到发颤发抖,胡乱地擦了几下便将纸巾攥在手心。

“浪费食物。”乔颂看着还剩一大半的烤鱼,心疼地想。

不过她吃不下了,江肃看起来也没了食欲。

相对无言静坐了片刻,乔颂唤来服务员买单,江肃这才回过神来,抢在她之前扫码付了款。从店里出来,一前一后进了小区,直到快走到楼下时,江肃才加快了步子,一鼓作气冲到了她面前,眼里是受伤,也是执拗,“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比不上他?”

乔颂微微惊愕地看他。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没他聪明,谈恋爱时也没他有钱,什么好的贵的都给不了你。”江肃低声,“现在也是吧?给你带来麻烦,你心里在想什么我根本猜不到。”

乔颂一点儿都不想看到江肃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比从前脆弱多了。

她沉默了几秒,认真地问他:“江肃,你觉得以前我喜欢你吗?很真心的那种喜欢。”

江肃差点哭了。

他张了张嘴,就怕自己哽咽,最后只能肯定的点头,他从未怀疑过。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一次向他提起他们从前相爱这件事。

“所以,”乔颂轻声说,“我不会拿你跟任何人作比较。”

那是彻底否定了十八九岁时心里眼里只有江肃的她。

“至于带来麻烦……”她思忖,“你确实挺麻烦的,生日那天想打死你的心都有,但那天我确实吃到了喜欢吃的菜,蛋糕也很好吃,还有,那天的烟花也很好看。只是,这样有惊无险的生日,我觉得过一个就够了。”

江肃愣愣地盯着她。

“猜不到我心里在想什么?”

这个就更好笑了,乔颂拉了拉围巾,“别逗了,你好幽默,谈恋爱那会儿你连女朋友在想什么都猜不到,更别说现在。”

他是男朋友的时候,她如果介意这件事,谈恋爱第三天就会一脚踹了他。

“……”

江肃总有种被安慰了,但又没完全被安慰到的错觉。

乔颂见他不吭声,又问道:“还有事吗?”

江肃复杂地看她一眼,“既然你想过要跟他……”他含糊地带过,就是死也不肯再提那两个字,“那为什么又分手了呢?”

人果然还是会成长的,乔颂是真的为他的变化惊讶了。

如果是二十岁的江肃,他一定一定会揪着她想过跟肖恪结婚这件事不放,他会发疯,会丧失所有的理智。

不过即便大吃一惊,她还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不想说。”

江肃咬牙问她:“是不是他做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

乔颂:“?”

“你别这样看我,我不是那种你不要我了就盼望你过得不好的烂人。”

江肃厌恶肖恪,可他必须得承认,肖恪对她的心也是真的。

没有情敌当然最好不过,但如果有,一定得是真心对她好、不让她难过的好人。

“没有,没有!”

乔颂果断地回:“我跟他之间的事,实在跟你说不上呀。”

感情就只是两个人的事,其他都是外人。

再说了,即便她真的八百年没说话太有倾诉欲了,江肃是什么好的听众吗?

江肃叹了一口气,郁闷又神伤地说:“好吧。”

“没事我就上去了。”乔颂又跺了跺脚,“冷死了,下次有话能不能直接在有空调的地方说!”

“……能。”

乔颂回家以后第一件事是开空调,第二件事是关窗户,来到阳台,低头一看,江肃还站在楼下,他一直仰头看着——其实他压根就不知道哪个窗户是她的家。

他人生中大半的快乐苦痛都是她带给他的,就算难过到要死,他还是想离她近一点更近一点。

说他犯贱他也认了。那五年鬼都不如的日子他过够了!

他看到了她,隔着夜色跟距离,她被屋里的光照得朦朦胧胧,这一幕好似梦境。可梦里的她看不到他……他应该感到满足的,至少这不是梦,于是他大力地冲她挥了挥手。

乔颂顿时哭笑不得,将脑袋伸到窗外,大喊一声:

“快走!”

傻子。

-

“我这辈子只会结这一次婚!”

殷雨泓睡眼惺忪地坐在化妆桌前,郑重宣布。

跟妆师扑哧笑了起来,继续拿着刷子在她脸上扫,“每个新娘都这样说。”

“那肯定不是因为我多爱那个死鬼。”殷雨泓微笑,“而是这酷刑我只受一次。”

乔颂跟另外三个伴娘手忙脚乱。

没过多久新郎带着伴郎来势汹汹,还得殷雨泓拿着扩音喇叭威胁:“叶嘉杭,要是把我家的门撞坏了,你活不过明年!”

卧室外的长辈们听了这话,忙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叶嘉杭怂了,“哎,别撞了——”

其中一个伴郎叉着腰喘气:“那这门怎么开得了?”

还是肖恪出马,温声同她们商量:“外面人太多了,很挤,开开门,缓解客流压力,好不好?”

“红包——”

“好。”

肖恪往门缝里塞红包。

直到他听到很轻的笑声,他忍俊不禁,才将红包往里一推,感觉到那边接过时,他突然又捏紧往回拽。

“啊……”

开开心心准备拿红包的乔颂傻眼了。

她赶忙攥紧,使力拽。

这个红包成为了一根绳子,门内门外的两个人好似在拔河。

“喂!”

肖恪笑意不止:“什么?”

“松、手!”

“好。”他还提前预告,生怕她会一不小心往后仰,“我松手了。”

最后她们大发慈悲开了门,门外的人跟泥鳅一样钻了进来。明明房间里人也不少,肖恪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乔颂,一直是她,她穿着浅粉色礼服,阳光穿过玻璃照在她身上,有层莹润的光辉。

有彩带喷出。

乔颂也抬眸,跟他在喧闹的房间里安静地对视。

摄像师很忙,恨不能将所有人的反应都记录下来,每个人都忙得人仰马翻,殷雨泓很讨厌相送泪汪汪这一环节,喜气洋洋地带着家里所有成员上了车。

“结婚就要高高兴兴的,今天都别哭!”

乔颂在婚车上答应得好好的,结果到了婚礼现场,泪流不止。

新郎也在台上嗷嗷地哭。

殷雨泓用无限包容的目光看着他,为他擦泪。

在乔颂的人生中,爱情的启蒙不是早已经分道扬镳的父母,而是姐姐跟姐夫。在她还懵懵懂懂的时候,看他俩吵吵闹闹,看他俩偷偷手拉手,现在又见证他们步入人生另一个阶段。

“先说好,我手中的捧花不是婚姻的接力棒,不然我都不知道这算不算祝福了。”

殷雨泓的这些话逗得全场大笑。

她背过身,声音从话筒传至场内每一个角落,“谁接到,就祝谁即将拥有爱情,只是爱情。”

“好!”就连一旁的司仪也大声附和。

乔颂似乎被这话打动了。

接捧花环节她是想摆烂的,三个伴娘也是这样想的,四个人私底下还商量了要怎样自然而不刻意地做戏,最后由某个拍球小能手伴娘奋力将捧花拍向台下,谁要就给谁。

可现在殷雨泓突然背着她们来了这么一出。

四个伴娘中有三个都面带犹豫之色,结婚是完全不想的,但爱情还是可以用来给生活调味的嘛!

乔颂悄悄地活动手腕,脚尖绷住蓄势待发。

在捧花扔出的那一瞬间,她轻轻一跃,手举得高高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抱住了那束花,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行啊妹妹!”

“这速度绝了!”

台上城堡搭建得浪漫唯美,闪烁着细碎光芒,宛若星河。

乔颂眉眼俱笑,垂下脖颈,开心地轻嗅那鲜艳欲滴的花束。

肖恪站在台下失神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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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你俩都给我好好仰视(!)

大家新年快乐!!

第30章 030

婚礼结束之后,乔颂将脸上厚重的妆容清洗干净后裹着羽绒服,悄悄地从酒店溜出来打车去了母校附近。

才走到巷口便闻到了甜甜的味道,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却在快到目的地时,猛然停下了脚步。

一个熟悉的人如松柏般立在门口。

他也换下了剪裁合体的西装,换上了黑色的羽绒服,眉目疏朗,清隽挺拔。

乔颂停顿了几秒后,快步朝他所在的方位走去。

“怎么在这?”她问。

“我不想打牌。”肖恪无奈地垂眸看她,“总是输,干脆出来透透气。”

“那是你太懒了,都不愿意动脑子。”

这大概是肖恪为数不多不太擅长的事情之一。

肖恪也不否认:“娱乐还要动脑子未免太累。”

乔颂略一思忖,深有同感地点头,“说得对。”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心里都很崇拜他。他比她年长两岁,似乎她会遇到的坎,他都提前两年迈过,她认为很难解的问题,他早已经掌握了通关办法,对一切都胸有成竹。

崇拜截止于分手的那一刻。

看着他眼里的茫然震撼,她只是怅然地想,原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两人排队买了炖梨,乔颂在食物这方面相当念旧,即便现在新款逐渐向前,成了销量,她还是点了被挤在最角落的原味炖梨,这个点学生们还没放学,店里没什么人,两人干脆上了窄小的阁楼。

“还是这个味道。”肖恪喝了一口,喟叹一声。

上次还是乔颂带他来的。

她甜滋滋地在他耳边说,以前念书的时候就想过,哪天谈了恋爱一定要带男朋友来。

高中那会儿家里管得严,老师也盯得紧,她的心虽然蠢蠢欲动,但被高考这座山压得只能安静再安静。

乔颂莞尔:“老板没换,味道当然也不会变。”

“婚礼就这样结束了。”

这家店将空间利用到极致,这张桌子很小,两人这样面对面坐着也很局促。

肖恪突然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我姐说她这辈子只会办这一次婚礼。”

“老叶也这样说。”

两人相视一笑。

“我以前也这样想过。”肖恪低声说,“要办这样一次盛大的婚礼,只一次,这一辈子只一次。”

乔颂单手支着下颌,被太阳照得人也懒洋洋的,“嗯?”

她掀开眼眸瞧他,笑着问道:“现在不这样想了吗?”

“可能。”肖恪诚实地回,“好像没有想像中那样有意思,抱歉,可以的话,拜托别将这话转达给雨泓。”

“我一定会转达的。”乔颂今天哭过一回后说话也带了些鼻音。

“如果这个世上有我觉得不会分开的伴侣,那一定是他们。”

乔颂知道,他在试探,他想要聊那个话题,却又比她更害怕去触碰。一般他在很犹豫、纠结时,他都会顾左右而言他——如同此刻,谈起他们才参加的那场婚礼。

“肖恪,”她目光停留在他无名指的戒指之上,“你不用怀疑自己,你在那段感情中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最后我说分手,跟你这个人是没有关系的。”

肖恪只是沉静地看着她。

显然他也逐渐琢磨明白了这件事。

“我并没有想像过你会是什么样的丈夫。”乔颂小声说,“我害怕的是我不是一个好的妻子。”

肖恪并没有试图打断她,他知道,她真正想对话的对象不是他,而是几年前的那个他。

“我更害怕的是,我是一个好的妻子。”她被自己逗笑,“好像听起来很矛盾,但我那个时候就是这样想的。”

肖恪静默了片刻,“分开后的第一年里,我以为是房子的问题,那时候拼了命赚钱,后来有一天,我忘记了是哪一天想起了你说的是痛苦,而不是狭窄逼仄。我迷茫了很久,那段时间开始喝酒,对不起,”他习惯性地道歉,声音有些痛苦,“实在睡不着,太难受了。”

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再说话。

他并没有他表现的这样淡然,相反,他的心情很糟糕,也很低迷。

这场谈话在他脑内上演过无数次,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词穷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难以拼好。

桌下他轻轻地、无意识地抵住了她。

两人身高差摆在这里,必须得是……有个人像是要下跪一般弯下膝盖才能相碰。

乔颂眼睫一颤,仓皇地看向窗外。

肖恪的情绪一直到快送她到家时才恢复平静,“小颂,我能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不是因为我发现了问题所在,而是……”他停顿数秒,呵出热气,带着清冽的薄荷气息,“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乔颂点了点头,走出几步停下,深呼吸一口气立刻转身快步折返回来,走到他面前,直视他轻声问,“你是在妥协吗?”

妥协?

肖恪咀嚼这两个字,像是咽玻璃一样咽了下去。

如果是妥协,两年前他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他深深地看着她,“不,是臣服。”

妥协,是一时的。

臣服,则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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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假期之后,乔颂她们就开始变得异常忙碌,公司跟好几个集团都有项目上的往来,这就意味着几乎每周都要去参加这些公司的年会,索飞提前一个月就发来了请柬,罗姐跟小方都有私事走不开,这天秘书室就只有乔颂跟张若雅过去捧场。

其他几个高层也会过去,不过跟他们不同路。

江肃和肖恪穿上正装往人群里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乔颂往来索飞的次数也不少,才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有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便过来,坐在她旁边与她聊天。

江肃的目光迅速扫瞄过来,看到这一幕,暗自咬紧牙关,几次都想过来打断,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肖恪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神色自若地喝了口香槟,只是吞咽的力度比之前更重。

张若雅跟一条鱼似的在人群中穿梭而来,贴在乔颂耳边小声说:“刚才那男的你别理,我问过了,他上半年植发过。”

乔颂:“……噗。”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后,张若雅又被别人叫走。索飞的年会跟以往一样,在吃过饭还没等员工们上台表演节目,乔颂便借口遁走,四周晃悠一圈,休息室里容易撞见别人,干脆跟司机王哥要了车钥匙去车上休息。

才在后座坐下,手机振动起来。

张若雅:“人呢?”

乔颂:“在地库,太吵了。”

一开始参加年会还很新鲜,次数多了就很腻味了。正在她看旅行视频时,听到了敲门声,偏头一看,江肃那张脸恨不得贴在了车窗上,她解锁开了车门,他也想钻到后座,但又怕她骂他,只好退而求其次上了副驾,扭头问她,“我晃一圈都没看到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喝了点酒。”

“是挺烦人的。”江肃直勾勾地看着她,“下次你不想喝就这样,我教你。”

他假装手中有杯酒,一仰头,喉结滚动。

“乔总,我干了,你随意。”他故意大舌头讲话。

乔颂憋笑,却没忍住轻咳了两声,她感觉自己像极了在扑腾着嘎嘎叫的鸭子。

“怎么了,感冒了吗?”他着急追问。

“没!只是喉咙有些干。”

会场内温度几乎都快上三十度,还那么多人,无比燥热,不及时补充水分嗓子都要冒烟。

两人聊了几句以后,江肃也知道自己该下车了,推开车门,大概是被她的笑声鼓舞到了,他没忍住说道:“我过去拿点水,等下给你送来。”

“不用的。”乔颂指了指后备厢,“车上有水,渴了我会拿。”

江肃却摇头,一脸正色道:“别闹,现在都零下了。”

车上是有瓶装水,可这么个气温,喝进肚子都是透心凉。

乔颂还想说些什么,江肃听到有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赶忙下了车,丢下一句“等我”便往电梯口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还真觉得头有些晕了。

赶紧将大衣批好,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等她差点掉入梦境时忽地惊醒,挡风玻璃还有车窗全黑,车旁似乎有人背对而立,使得车内光线更暗,她下意识地按下按钮,车窗缓缓下降,随口道:“怎么这么快啊?”

那人顿时身躯僵硬,似是迟钝地慢半拍转过头来。

乔颂面上的惊讶将肖恪的平和轻易击碎,他瞳孔微缩,声音艰涩地说:“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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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031

肖恪几乎将进退有度这四个字刻进了骨子里,所以当他不由分说地拉开后座车门时,就连他自己都有几秒的凝滞。

他也难以置信自己这唐突的行为。

如果她没有认错他的话,他应该耐心地等她醒来、或者估摸着时间曲起手指轻扣车窗唤醒她,之后他再坐上副驾同她闲聊几句,为这个都稍显烦躁的夜晚增添一丝别样气息。

他本应该这样做的。

车厢内宽敞,肖恪坐上后座也不拥挤,但乔颂也难免为他此举而讶然,“你……”

“在会场没看到你。”肖恪从容地解释自己到来的原因,“猜到你应该来了地库,想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上面好闷,都已经周五下班了,实在不想跟不熟的人聊太多。”

乔颂眉眼低垂,目光落在他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上。大概他是她熟悉的人中最为成熟的一个,所以在为人处世方面,她不自觉地朝他靠拢。

他遇到陌生人太多的局,总会悄无声息地躲到一边去。

问他原因,他会用指腹摩挲她的耳垂,低笑着说“精力有限”。

她收回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前面挡风玻璃看去。

江肃去给她拿水,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肖恪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分心,他嗯了一声,以寻常口吻问她:“他来过了?”

他。

这个称呼,仿佛他们本该心知肚明指的是谁。

乔颂眉心一跳。

这感觉更怪异了。

“……嗯。”

她今天不该沾酒的,不然怎么会有种仿佛在偷的错觉?

到底是谁在偷谁。

“这样,”他低低地说,“难怪你看到车外站着一个人都没害怕。我本来想叫醒你,这样在车上睡着很容易着凉,但看你太累就想着五分钟后再叫你。”

“我还在犹豫,该用什么方式叫你不会吓到你。”

因为怕吓到她,所以一直克制着自己,明明想看看她,还是会转过身去。

这一刻肖恪也疲倦地想。

或许他就应该遵循内心看着她,至少她在睁开眼睛看到他的那一秒,她不会把他当成是别人。

乔颂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你们今天穿的是同色系西装。”

肖恪跟江肃身形相似,今天都穿的黑色系正装,他又是背对着她站着的,模模糊糊地,她当然会先入为主地误认是江肃。

肖恪点头:“原来是西装。”

他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情有可原不是吗?

可他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她。

他在介怀。

几乎是同一时刻,乔颂跟肖恪坐在车内看到了朝着这边大步而来的江肃。

他兴冲冲地,不知道将什么藏在了西装下面,鼓鼓的。

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肖恪的神情很平静,甚至还有兴致偏头靠近乔颂,用低沉的声音,如从前每一次为她解惑一般耐心地告诉她,他跟江肃的西装有哪些细微的不同。

领座、手巾袋、袖扣、摆缝……

乔颂耳朵听得很认真,眼睛却一直盯着越来越近的江肃。

就在江肃要走到车前时,肖恪不疾不徐地开门下了车,车门大开,横在了江肃身前,强势地挡住了靠近乔颂的路。

江肃错愕不已,还以为是乔颂开的门,下一秒却对上了肖恪那毫无波澜的一双眼眸。

乔颂稳稳地坐在车内,只悄悄地透过空隙,看着这对立而站的两个男人。

她想,认错人这件事实在不能怪她。

如果他们现在站得远一点,光线再昏暗一些,从背影也无法准确辨认谁是谁。

看着肖恪姿态闲逸地从后座下来,江肃的心脏紧缩,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被冻住。

明明了解她的性子,可这一刻还是无法自控去猜测在他到来之前,他们两个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知道她跟肖恪的关系之后,他的脑子里总是会冒出很多画面。

他没有足够的想像力。

他所能看到的,全都是曾经他跟她做过的那些事。

江肃的目光似钢刀,将肖恪的皮肉一寸一寸全都刮下,只有这人成为了森森白骨,成为了一把灰,他才感到些许痛快。

车内传来一声短暂的咳嗽。

原来是裁判喊了停。

江肃如梦初醒,冷漠地挪开视线,敞开了西装,里面藏着一小罐蜂蜜,手里握着保温杯,当眼前的人不存在,他弯腰垂下头,透过空隙,跟坐在里面的乔颂对视,笑了笑:“对不起,我来晚了。”

“刚找了好几家店买蜂蜜去了,”他说,“不知道这个牌子的好不好,我还接了些温水。听说喝蜂蜜水能解酒。”

乔颂正要说些什么。

肖恪温声却不容置喙地制止:“你喝不了蜂蜜水。”

“忘记了?”他失笑,提醒,“之前喝蜂蜜水还吐了的。”

乔颂这才记起这件事,酒后喝蜂蜜水是一种法子,不过她只喝过那么一次。

那一次也吓坏了他。

她只是轻微呕吐,他大晚上的带着她去医院,到现在她还记得晕乎乎的埋在他胸前、他的手扣住她后脑时那无比安全的感觉。

这沉默的时间里,显然两人都同时记起了这个片段。

江肃怔了怔,他握着那小巧的一罐蜂蜜,太过用力,骨指微微泛白,连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勉强。

很快地他若无其事地说道:“幸好我没自作聪明加蜂蜜进去,来,水可以喝,是温开水。”

肖恪充耳不闻,像是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酸奶,伸手递进车内。

两只手都伸了进来。

一只握着保温杯,一只托着酸奶。

两人都看向她,等待着她做出选择。

理智告诉她,她要么全都要,要么全都不要,一个都不得罪。可这个夜晚大脑在酒精的刺激之下竟然也冲动了。

她伸手接过了江肃递来的保温杯,客气地道谢。

这一刻想要什么,就选择什么。

至少她现在很渴,嗓子都在冒烟,黏糊糊的酸奶没有温开水解渴,不是吗?

肖恪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将那袋已经捂得不再冰凉刺骨的酸奶重新放回口袋。

江肃倒也没有这一局作为胜利者的喜悦跟得意。

比起肖恪过来找她时准备好的酸奶,他这瓶水是她在表示口渴之后他才去买的。

他提前得知了她需要的是“水”。

他第一回来找她时,他是双手空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的确不如肖恪那样周到细致。

“温度怎么样?”他忙问,“烫的话我去拿瓶水给你兑一下?”

乔颂斜看他一眼,他立刻噤声。

她清了清嗓子,探出头来,开始下逐客令了,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江总,肖助,你们不上去应酬了么?”

“……”

目送这两个人的背影,乔颂往后一靠,还是没忍住,难得促狭,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发给了等待着剧集播放的万柯,真诚询问:“有奖回答。”

万柯秒回:“多少?!”

乔颂:“八块八。谁是肖恪,谁是江肃,一分钟内回答。”

万柯:“……我觉得这个问题只有跟他们都睡过的人才答得出来。”

乔颂:“?认背影姐”

万柯:“是背影啊,不然你以为我说的是认什么嘻嘻嘻嘻嘻”

江肃跟肖恪总算还做了回人事。

上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了司机,让他提前送两位女同事回家。张若雅跟大学同学所在的部门都打成了一片,只等年会结束后还有别的活动,于是王哥来到地库,直接开车送乔颂回去。

另一边,肖恪面带微笑从洗手间出来时,臂弯上的西装外套不见了。

简单的白衬衫西裤将他衬得更是温润修长,与人交谈时谈吐文雅,令人如沐春风。

年会接近尾声时,保洁阿姨又一轮清扫洗手间,收拾垃圾桶时惊讶得瞪圆了眼睛,提着那件走线精致质地挺括的西装,咂了咂舌:“这是扔了吗?多好的衣服啊!”

……

江肃并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场合,却也知道自己不能随意离场,便只能见缝插针地给乔颂发消息:“我问过医生了,你可以吃一些水果或者喝果汁,水果可以醒酒,还能缓解头疼。苹果梨子都可以。”

乔颂坐在车上,低头看着他发来的消息也觉得好笑:“我是秘书,懂?”

江肃:“我不太懂”

乔颂:“意思是需要我应酬的场合也不少,这点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别这么夸张。”

几分钟后,江肃身边不断有人过来,让他发个消息都得断断续续、遮遮掩掩,他郁闷之下只好尿遁,躲进洗手间后才将消息编辑完整发送过去:“又来了又来了。”

“听我说,我没有问你酒量好不好,只是问你难不难受。”

“我夸张吗?”

“我现在带着家庭医生敲开你家的门给你问诊,这才是夸张”

乔颂盯着这几条消息,她还没看完,他又辟里啪啦发来好几条,频繁得令她忍不住莞尔,如果他在她身旁,她的耳朵该有多吵。

江肃终于收到了乔颂的一条回复,简简单单、清清爽爽的两个字: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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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032

好不容易捱到年会结束,江肃对之后的活动没有半点兴趣,匆忙道别后乘坐电梯离开。

肖恪也同样,念及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们都没再让王哥再折返回来,毕竟开车到乔颂家再回来,路上都得折腾一两个小时。

两辆专车一前一后绕过巨大的喷泉池驶出酒店,汇入了主干道。

在前方的十字路口时。

一辆车挤入了直行车道,另一辆车则去了左转车道。

肖恪静静地坐在后座,寒冷的冬天,他只穿了件白色衬衫,惹得司机频频通过车内后视镜看他。

“您确定变更行程吗?”司机又问了一句。

直到又过了一个路口,肖恪才回他:“确定。”

他没有办法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脱下又扔掉的并不是西装外套,而是他仅剩不多的自尊心。

就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怎么可以放在心上。

乔颂今晚也注定失眠。

她回到家以后收到了一封新邮件,是她想转岗的那个部门经理单独发给她的,那边已经接收了她的申请。

她眨了眨眼睛,逐字逐句地又看了好几遍,心口狂跳。

太开心了!!

虽然是奔着这个结果去的,但真的尘埃落定时,还是振奋不已。

换岗意味着她要更换另一条赛道,她不知道是否适合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比现在更好,但就是这不确定性,给她平静的生活带来了更多涟漪。

她激动得对着空中挥舞双臂,这还不过瘾,抱起贝果在家里转圈圈。

贝果大约也感受到了她的喜悦,喵喵喵地撒娇。

一人一猫玩疯了玩累了躺在沙发上休息,乔颂几次都在傻笑,突然手机振动,是肖恪的来电。

她略一迟疑,还是按了接听,他清越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今天喝了酒,有没有不舒服?”

乔颂才想说怎么一个两个都问这种问题。

及时地想到他对认错人这件事的介意,只好将话给咽了回去,笑道:“大酌伤身,小酌怡情。”

“好,”他揶揄她,“听得出来你现在很舒服了。”

开心的时候音调会微微上扬,笑意全藏在声音里。

乔颂快乐地想,那是因为有了一个超级好的好消息!!

“那边已经散了吗?”她怕自己会沉不住气一下子就透露了这件事,只能转移话题,关心问道。

“是。”肖恪回,“我现在刚到家。”

终究是肉体凡胎,他的手冻得都没了知觉,僵硬着刷了指纹锁进了屋子。

他没有开灯,来到沙发前坐下,外面月光照射进来,茶几上的拼图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无数个小块拼凑成了戴着生日帽的乔颂。

她白皙的脸庞上沾上了果酱跟奶油,非常可爱。

在没分手之前他就准备好了这份礼物,但商家还没发货,她已经提出了分手,他也没了送出去的身份,于是,分开的这几年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拼一次。

她的眉毛、眼睛包括唇角翘起的弧度,他全都熟记于心。

“这么快?”乔颂笑,“今天都累惨了吧。”

“累。”肖恪顿了顿,“你走得早,躲过一劫,索飞的杨总后来演讲了半个多小时。”

“不是我运气好。”乔颂一本正经地纠正,“去年索飞的年会我也去过。”

肖恪故作苦笑道:“你应该提醒我的,我很烦这些老板画饼,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吧?”

“是——”乔颂忍俊不禁,“那以后你去分公司当副总,可不要学了这坏毛病哦。”

肖恪沉思几秒,“上面还有总经理,至少三年内轮不到我,别担心。”

“三年后啊。”

乔颂说:“三十岁,我记得这也是你的目标。”

肖恪并非一直这样沉稳,他也有过意气风发的年纪。

她还记得他收到offer的那个晚上有多高兴,抱着她絮絮叨叨了好久好久。

肖恪愣了好一会儿,低低地说:“是啊。”

她以为那是他的目标。

但她好像不知道,他的人生计划中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目标,贯穿其中的不可或缺的角色却只有一个。

如果可以的话,比起现在,或者相对而言成功的三十岁,他更想回到的是二十二岁那一年。

“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她打趣似的换了一个称呼,“肖总。”

那头传来他低沉的笑声:“好,你也早点睡,做个好梦。”

挂了电话后,肖恪藉着这月光,将剩下的拼图完成,他凝视着她,做了无数回傻事,竟然抬手试图替她擦干净脸上的奶油。

乔颂懒洋洋地起身进了洗手间洗漱。

她这房子面积不大,一个人住却很舒服,小小的洗手间里满是热气,她的脸都蒸得红通通后才出来。

记挂着张若雅,正拿起手机想问问她在哪时,却发现十分钟前江肃再次发来消息:“睡了没?现在才有空,我想问问你,你之前喝蜂蜜水吐过?”

江肃显然也很在意跟她有关的他不知道的事。

乔颂问过张若雅后,才慢吞吞地回了他:“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也是那次之后,将能查的过敏源全查了。

医生也是说大概是蜂蜜中的某些成分会令她过敏,身体自动开启保护机制才会呕吐。

江肃落寞地回:“我都不知道,差点又让你难受。”

乔颂:“别这样,以前我又没喝过酒。”

江肃:“那你现在好点了吗,你家里有水果吗?我知道你不爱吃苹果,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葡萄。”

从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江肃年龄变了,身材也比那时候更挺拔结实,曾经空荡荡的钱包也鼓了起来,唯一不变的是,在他的世界里,乔颂的任何事,他都无比在意。

乔颂盯着这消息看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警惕地问:“?你在哪??”

没等到那头回复,她匆忙穿好拖鞋哒哒哒地往阳台奔去。窗户上都起了一层薄雾,她三下两下擦拭,贴着玻璃往下一看,果然有个人站在楼下,他脚边还放着一个看望病人时送的巨大果篮。

乔颂:“……”

她干脆拨通了江肃的号码。

那头很快接通,很心虚地解释:“这是一个意外。你听我说,听我说……”

接下来,江肃用了五分钟讲述了他这一路来的心理路程。

比如,他一开始叫了专车是想回下榻的酒店的,但车经过水果店时,他“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停了车,他“手脚不受控制”地挑了个大果篮,因为里面什么水果都有。

比如,上车后他让司机临时改了路线,来了她家楼下。

比如,他真的没想打扰她,他只是想过来瞧一瞧,如果她家的灯灭了他就走。

然后,她家客厅的灯是亮着的,他知道她还没睡,才“胆大包天”地发了那条消息。

乔颂突然问他:“你不冷啊?”

这四个字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江肃傻了,他赶忙大声回道:“不冷,我刚一边给你发消息一边做运动。”

怕她不相信,他居然开始做深蹲。

毕竟还年轻,身子骨又这样好,做深蹲对他来说也不在话下,都听不到他的喘息声。

“要不是还要发消息,我还能做俯卧撑……”

乔颂哈哈大笑起来。

江肃这样子真的很像在做萝卜蹲。

“你别吓到其他住客了!”她乐不可支地说。

江肃当然不会管别人怎么看他,他问:“这果篮你就收了吧?我给你送上去?”

乔颂说什么都不肯,“不行,我下来拿。”

“别闹啊,你下来不怕冻着?”

“总好过等下你到我家门口又问我能不能给你一杯热水。”

江肃:“哈?!”

乔颂坚持下来,但她还带来了跟手掌差不多大的暖手宝递给他。他怕她会反悔,飞快地接了过来揣进口袋。

“你今天心情很好?”江肃的语气很笃定,“而且不是一般的好,不然你不会对我这么好。”

乔颂刻意忽视后面那句话。

“有好事?”江肃倾身过去,问她。

她抿唇一笑,点了点头,眼睛明亮。其实在江肃这类并不敏感的人看来,现在的她跟十八九岁时的她也没有很大的区别,尤其是现在,她脸上一点妆容痕迹都没有,白白净净的,她真正高兴的时候,笑容含蓄,眼神却很温柔,是觉得全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可爱的那种温柔。

江肃被这温柔包裹着,也就没再执着问她是什么好事。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开心就够了,无论什么事都可以。

“来。”他突发奇想,伸出右手,虚虚握着,骨指触碰她,“恭喜。”

这是他们还是情侣时的小动作。

好似在碰杯。

乔颂感受到他手背的凉意,瑟缩一下,又笑骂他:“神经,还说不冷。”

“真不冷。”

放在一边的果篮太大。

江肃坚持要送她到电梯口,并且对天发誓绝不跟着进电梯,他这个人别的优点可能不太突出,用放大镜照也不一定能看得到,但他对她一直都是说话算话、从不食言。

乔颂艰难地提着果篮进了家门,又一一拿出来放在地板上分类好,她被这些水果包围,仿佛置身于果园中,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清甜的气息。

太多了,太满了。

可这不是坏事,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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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直在铺垫主要角色们的性格跟处事风格

我在熟悉他们,你们也是

毫无疑问,肖比江更了解乔颂,所以,他不会让她为难,不会给她带来一点点的麻烦,我想说的是,不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而是在一段感情中“了解”真的占据很大的因素吗?

乔颂其实从头到尾对男友都没有这个诉求(看她当时跟江肃在一起就知道),她做任何决定,都没有想过要得到谁的肯定跟理解

乔颂为什么没有这样的诉求呢

我想上一章已经写得很清楚了

肖恪带的是酸奶,她要的是水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人比乔颂更了解她自己,她只要她自己懂自己就好

至于江肃,他会在这个晚上出现在她家楼下是必然

他不要任何形象,他也没有包袱,因为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很落魄,他不要什么面子

而肖恪其实挺在意自己在乔颂心里的形象的

这大约就是年长者的一点自尊心,他非常非常看不上自己因为嫉妒而介意这么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评论区也有部分读者不太喜欢他,但如果他真的把自己的全部心计城府用在追爱上,我觉得局势如何也不好说,真正牵制住他的反而是这点自尊心啊(如果哪天他疯到不要自尊了,江,我先替你点根蜡烛)

江就是明明白白的“你想怎样我就陪你怎样”的人

肖是属于“我会先想清楚我是否能过这样的人生,如果我能,就是一辈子”的这种人

感情就是一念之差

就是那一晚的分叉路口

其实有些话应该完结时再说的,但我之前承诺过,确定乔颂的现男友是谁后会告诉大家

还没完结哈!

因为还有一些我很喜欢的剧情没写到!

俺很喜欢乔颂坐在一堆水果中间这一段,她真的拥有一座果园嘎嘎嘎!

第33章 033

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呢?

肖恪宁愿自己没那样了解她,宁愿自己没有那样细致的观察力。

抱着绝不浪费的心态,乔颂将大果篮的水果分成了以下三种,爱吃的,一般般的,不爱吃的……周日晚上就通知江肃过来将不爱吃的那一兜拎回去。

“你扔掉也行。”

乔颂微笑:“反正是谁买的谁扔。”

浪费食物这份罪不能落在她身上就好。

江肃:“……”

他低头往里一看,竟然笑了:“不知道是谁说自己变了。”

哪里变了,明明一点都没变。

以前不爱吃的水果,现在照样不爱吃。

“别废话,带不带走?!”

“带啊,我敢不带吗?”江肃再次强调,“你看你那样,说是我扔掉也行,我要是扔掉你又得生我的气,放心好了,你不爱吃的我爱吃,我一点儿都不挑食。”

她不爱吃的东西他过去也没少吃。

他如果真的扔了她第一个瞪他。

这家水果店的果篮质量都很不错,水果上也都贴上了店铺标签。第二天江肃就拎着这兜被她嫌弃的水果来了公司,随意地放在茶几上,有火龙果、杨桃、蜜瓜以及牛奶青枣。

他会一点一点慢慢将它们都消灭。

他必须得带到公司来,这样她进他的办公室时也能看得到。

乔颂这天也带来了香蕉当午后水果。

肖恪是从水果标签发现端倪的。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件小事,以致于当他来到江肃的办公室,漫不经心地往茶几上瞥一眼,看到火龙果上的标签时,他愣住了。

如果是其他人,他只会把这当成是巧合,因为这是一家四处都有的连锁水果店。

可江肃不是其他人。

肖恪只觉得很荒谬,太荒谬了,他甚至都丧失了推理的能力,他连他们怎么会吃同一家的水果这件事都分析不出来,大脑一片混沌,一脸木然。

江肃见他这心不在焉连文件都拿反的模样,还很纳闷。

有一条看不见的裂缝正在逐渐蔓延到他的脚下,肖恪看起来依然平静,但话少了很多。

又是一个休息日,江肃在酒店套房补眠,有份文件临时需要他签字,肖恪过来时,他已经洗漱好,接过文件一边翻阅一边往保险柜方向走去。

“要喝水自己拿。”他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

自从知道肖恪年后要调任后,江肃跟他除了必要的谈话,都在避免有任何言语上的冲突。

等江肃找了笔签上名字又盖好章再折返回来时,只见肖恪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着,手里攥着一个藕粉色的眼罩。

肖恪冷如刀锋的眼神射了过来。

江肃还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在暗巷里,在饭桌上,在深夜的办公室里,肖恪都从来没有这般过。

江肃面无表情地走了两步,目光慢慢挪到那眼罩上,冷声道:“允许你碰了么?”

他感觉糟透了!因为肖恪对这个眼罩无疑是眼熟的,为什么眼熟?!

那是因为肖恪见过,说不定还触摸过,给她戴过,甚至还亲吻过。

所有他想做的事情,肖恪都已经做过。

江肃都快炸了,厉声道:“放下!”

肖恪平淡地点头,将那个眼罩放在了桌子上,迈着缓慢的步伐,好似提着刀一般,踱步到了江肃面前,他一字一句地平声问道:“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为什么?”他又轻声问。

江肃冷笑:“跟你有关系?”

“是生日那天吧。”肖恪沉静地撩起眼眸,“是了,只有那天,所以——”

他停顿,已经有了答案,面露隐忍之色,“你那天进过她的房间。”

他了解她。

她有并不算轻的防范心理,绝不会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让一个异性公然进入她的住处。

可这个眼罩很私密,只会出现在她睡觉的房间。

那么,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团建那两天了。

江肃深吸一口气,太阳穴都在发胀,“肖恪,你以为你是谁,这件事轮得到你来质问?”

肖恪嗯了声。

他是没有任何资格跟立场。

这没错,没错,可是……下一秒,他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江肃,即便江肃有所防备,却还是被揍得弯了腰,低低地闷哼一声。

“你怎么敢。”肖恪语气平静,脸部肌肉却在微微发颤。

江肃哼笑。

肖恪又是重重一拳。

都这般了,江肃还是没有还手,肖恪一手扣住他的喉咙,沉声道:“还手。”

江肃喘息一声,指了指腹部,“这顿打,我心甘情愿,来,朝这。”

他知道自己当初那件事错得有多离谱。

肖恪再怎么下狠手,他也不躲,他认了。

他不会再跟任何人动手。现在想想,这大概也是一种报应,当年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人,不管是对她有心思的还是没心思的,只要离她近一点,有哪个人没挨过他的揍?里面有没有冤假错案他也不清楚,现在就当是他还了。

他答应过她、许诺过她,今天就是肖恪往死里揍,他只要还一下手,这辈子他都活该被她抛弃。

肖恪心里住着一头困兽,它在挣扎,它在嘶吼,它在命令他,快将眼前这个人撕咬成碎片。

他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你之前说过的吧。”

肖恪突然哑声道:“跟我没完。”

江肃疼得额头都在冒汗,听了这话却嗤笑。

“我也是。”肖恪低头,扣好袖扣,恢复了之前那从容稳重的模样,弯腰,捡起那份已经签名的文件,再抬头时,眼里一派和煦,“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他从未这样痛恨过一个人。

恨到这个人灰飞烟灭也不解恨。

他有多爱她,就会有多憎她爱过或者正打算爱的人。

说完后,他转身往门外方向走去,房间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明明悄然无声,可这里仿佛经过了一场剧烈的争斗。

江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承认我的心思,我也承认我的愚蠢。”

“你呢?”他说,“你心里想的什么以为我不知道?肖恪,装久了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圣人了?!”

“咱们半斤八两,谁又比谁高尚?”

肖恪温和颔首,却是说道:“第二次了。”

第一次,在办公室里,江肃明明想动手,但没有,明显顾忌着什么。

这一次也是。

他想,他已经知道现在的江肃有什么弱点了。

那么,究竟是谁在装圣人呢。

肖恪从房间出来,望着长而暗的廊道,喉间似有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

临近过年,这座城市也一点一点地空旷了,乔颂经常约的那个钟点工阿姨也回了老家,她只好自食其力,一大清早起床忙活到下午,家里才又重新恢复了整洁。

贝果至今还认为扫地机器人是入侵者。

机器人去哪里,它就跟到哪里,就像是监工。

乔颂环顾家里一圈,自己的小窝怎么看怎么喜欢,但还是缺了点东西,细细思索几秒,眼睛一亮,缺了一束花。

她拿起钥匙手机,围上围巾出了门。

这个点太阳还未落山,社区稍显吵闹,却充满了烟火气息。走出小区,她去了常去的那家花店,万幸还没关门,花店老板也认识她,多送了她一株百合,随意用报纸一裹,走出店里的那一瞬间,夕阳的暖光照在她身上,她突然觉得很幸福。

连思考晚上吃什么这件重复了无数遍都令人头疼的事都变得轻快起来。

乔颂手捧着花穿过马路,走了几百米远,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所站的方位正好能看到便利店里的高脚桌。

有个穿着黑色羽绒服的年轻男人正专心地埋头吃盒饭,大概渴了,他又拆了那盒草莓牛奶吨吨吨地喝,仰头也露出了锋利的喉结。

江肃就算之前有挑食的毛病,也都被十八九岁时的落魄清贫治得服服帖帖。

他给自己买了两份盒饭一盒牛奶。

他自嘲一笑,以后就将它称之为“挨打套餐”吧……

这也没什么。

那句话怎么说的,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肖恪这人,果然体面而又阴险,瞧,打人都不打脸,一点儿都不影响他明天去上班——毕竟时间一天比一天紧,他如果请假了,确实会很麻烦。

还真是让人没话可说。

他夹起那块鸡腿肉,往嘴里一送,动作稍大,牵扯到了腹部,有些痛,他呲牙咧嘴了一会儿,又被自己逗乐。跟他隔着一个座位的是一个年轻的短发女人,听到他毫无预兆的笑声被他吓到,惊了几秒,警惕地看他,又赶紧收起了自己买的咖啡还有饭团火速离开。

江肃满不在意,或者说他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自己旁边有人存在过,他甚至都不会去抬眼看一眼外面经过的行人。

像他这样的人,说难听点是冷漠傲慢,说好听点……也是专注。

他不懂得观察别人,也不懂得观察世界,所有的精力恨不能全都挥洒在一个人身上。

在他笑的时候,窗外不远处的乔颂也忍不住抿唇一笑。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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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034

乔颂还是按照原计划走进便利店。

一声接着一声的“欢迎光临”也没提醒到发呆的江肃。

她买了一杯关东煮,特意多要了两个魔芋丝,脚步轻快地来到江肃身后。

他还是没有发现她。

以前她还会为了这种事生气——看多了电视剧跟小说,总认为恋人之间会有心灵感应。

她在他身旁坐下,手里捧着的那束花滑过他的脸颊,他皱了皱眉,偏头看去,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怔了怔,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眨了眨眼,“哎?!”

“怎么在这?”乔颂问他,顺手将那束花小心地放在了一边。

他自然也注意到了,视线随之挪动。

看着简单的报纸包裹,这才暗暗放心:大概、应该不是别人送的。

“路过。”他睁眼说瞎话。

乔颂却也对这个问题没有刨根问底的兴趣,“喔。”

江肃将两份盒饭吃完后,时不时偷看她。

她吃东西时很安静,不会发出什么声音,吃得很慢,但会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觉得她很可爱,忍不住闷笑。

“笑什么?”她问。

“看到你就想笑。”他诚实回答,“所以知道我在公司憋得多辛苦了吧?再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成为影帝。”

每次见了她就想多看两眼,骨头发痒想往她面前凑。

可是没办法,一踏进公司的门,他就是冷面江总。

这江总谁乐意当啊。

吃饱喝足后,江肃还是坚持要将她送到楼下。

在分别前,乔颂瞥了眼花束,想起什么,从里抽出那一株百合递给他,“这个给你。”

一般花店送她百合,她都会顺手送给楼下的奶奶。

今天正好碰到了江肃。

江肃瞳孔震惊:“给我??”

“嗯。”乔颂想了想,还是没解释是家里有猫的缘故。

江肃开心得不得了,如获至宝般,小心地拿着这一株百合回了酒店,一晚上都在搜索该如何养百合,每天都会变换着角度拍照发给乔颂,以致于她后来都有些不耐烦,回复四个字:“再发拉黑。”

可是他太喜欢这株百合了,思来想去,在某个夜晚别有心机的将自己的微信头像换成了百合。

狐朋狗友们还以为他被盗号,纷纷发来问号表示质疑。

要知道江肃以前的头像是全黑底加一个随性的字母s,一看就是渣男风,现在……

张浩言:“大哥,你跟我二姨撞头像了。。。”

于晨:“也跟我姥姥撞了,真的谢了,跟你聊天都不好再骂你。”

江肃死也不肯换。

他很喜欢自己现在的微信头像,并且一年内都不打算更换,除非她再送他别的花。

-

殷雨泓跟叶嘉杭在结婚前就观察过好几对夫妇,小家庭经常会为了什么事情吵架,他们都记录了下来并且展开讨论,在婚前甚至拟定了合约。多年感情不易,实在不想毁于这些柴米油盐。

到下午时分,这对新婚夫妻才从叶家过来。

两人也厌烦了这难得的假期也得四处奔波,于是决定吃完年夜饭后就回自己的小家。

乔文慧给乔颂泡了药包。

寒冬腊月,母女俩坐在小马扎上泡脚,乔颂有些担忧地抬起脚,她怀疑这几天泡下去,脚趾都会被染成褐色。

“快把脚放下去!”

乔文慧急忙催促,“当心寒气入体。”

乔颂扑哧笑出声来,“妈,你现在可真是一套又一套。”

“这药包是我专门找人配的。”乔文慧语重心长地说,“泡了晚上就能睡得更好,这睡觉比吃什么保健品都管用,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爱熬夜,不知道熬夜伤元气哪!”

“知道啦!”

乔颂的继父依然坚持每年的传统看春晚,客厅里传来热闹的歌声,但仔细一听,还能听到此起彼伏的鼾声。

他早已经睡了,不过如果现在把电视机关了,下一秒他就能醒过来。

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乔文慧都忍不住叹息:“比往年冷清了。”

去年殷雨泓还没结婚,这时候他们一家四口还能凑一桌麻将。

乔颂也不吭声了。

姐姐不在家里过夜,她也觉得少了些什么。

“结婚也没什么意思。”从乔文慧口中说出这话,实属不容易,她从不勉强女儿做什么事,但私心里终归还是希望女儿能过世俗眼中圆满的生活,“像你姐姐这样的性子,结婚都不能跟从前一样,更别说你。”

乔颂不禁莞尔,她一直觉得,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但也是最不了解她的人。

“我还是多为你存点钱吧!”

乔文慧自言自语,“有钱比什么都强。”

“不用——”乔颂凑了过去,脑袋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你自己留着花啊,我现在自己能赚钱的呀。”

“你赚钱?”乔文慧失笑,摇了摇头,“得了,过了十五我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也别赚多少花多少,我俩争取给你攒一笔养老钱。”

乔颂:“……”

要父母给她攒养老钱什么的……

就很无奈。

-

年后回来,乔颂也开始了交接工作,接替她岗位的也是人事部那边的一个同事。

江肃才得知她要转岗时自然也非常震惊不解,还没等他去问她,他突然就想起了索飞年会的那个晚上,她抿唇笑着说有好事……算算时间,也许她说的就是这件事。

他墩地一下又坐了回去。

他依然不够聪明,还是猜不中她的心思,但他想,他应该试着做一个支持她一切决定的人。

当然,除了她选择跟另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件事。

这个他做不到支持。

除了乔颂以外,肖恪也在着手准备去分公司上任了,一下子要走两个人,大家都很不舍,尤其是张若雅跟小方,暗地里难过了好几次,小方很爱组织这类活动,于是提议请客践行。

小方敲门来了江肃的办公室,笑容满面地说了这件事:“我们几个商量一起吃顿饭再去唱歌,江总,您要不要一起来,为小乔跟肖助践行?”

江肃听了以后,犹豫、纠结、挣扎。

他这模样很眼熟,小方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江肃起身,走来走去,他当然想去,他非常想去!可他不能再不管不顾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这一瞬间,他好似醍醐灌顶,明白了当日肖恪为什么没去参加团建。

最后一天了。

最后一天了!

他咬牙,艰难地拒绝:“我不去了,有事。”

接着他又递了一张卡过去,“你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记我的。”

小方笑得更开心了:“好,谢谢江总!”

从江肃办公室出来后,小方去了肖恪的办公室宣布这件事。

肖恪正在收拾东西,只见他正细致温柔地擦拭相框,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淡声道:“嗯。”

他将这个蛋糕照片珍惜地放进了盒子里。

可能是肖恪要走了,小方也开始放任自己的好奇心,问道:“肖助,这是你对像做的蛋糕吗?”

“很早以前做的。”提起这件事,肖恪眼里也多了笑意。

“还没见过她呢。”小方憨憨一笑。

“她去了很远的地方。”

小方惊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这句话不祥的意味很重,会让人联想到……

比如,天堂。

肖恪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小方误会了,不疾不徐地笑道:“我是说,我们分开了,她现在离我很远。”

“不过,我会去找她的。”

小方恍然大悟:“懂了,她在国外是吧?”

肖恪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周五晚上。

肖恪在小方买单之前,已经提前结了账,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去了餐厅附近的量贩ktv,谁也没提离别,就当是普通的聚餐,只在乔颂唱歌的时候,肖恪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在这昏暗的光线中,放肆而随心所欲地注视她。

张若雅跟小方都是麦霸,乔颂抢麦克风也抢不过,唱了两首后退居二线,一边吃果盘里的西瓜一边听歌。

过了一会儿后她觉得有些闷,干脆起身走出了包厢。

这样的时刻即便再欢乐,内心深处依然会感到落寞以及一点点恐慌。

秘书室她呆了好几年,所有的工作流程她都熟记于心,已经是她的舒适区了,现在要离开熟悉的环境、同事,要说一点不都胆怯那是不可能的。

她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往外走去。

楼下有个小小的便利店,她进去买了瓶橙汁,再出来时竟然碰到了肖恪。

他比她更早出来透气。

两人相视一笑,对面就是一个广场,现在气温逐渐升高,出来活动的人也更多了。

“恭喜。”

肖恪温声说:“我是说转岗的事,这需要一定的勇气,恭喜你。”

“其实我有点担心。”乔颂轻声,“有种一切都要从头开始的感觉。”

“以前你就做得很好啊。”他安慰,“从长远的目光来看,我认为这是一个……嗯,”他停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冒险却又有趣的决定。”

他不说是“正确”的决定。

“是啊。”她点头,“冒险有趣。当然,事先说好,我不会感谢你们的。”

诚然是他们的到来让她下定决心改变现状。

但这绝不是他们的功劳。

肖恪忍俊不禁,宽和地说:“好,的确是给你带来了麻烦,虽然我也不想。”

夜空中有什么一闪一闪的。

这令他想起了飞机,他怅然地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看向乔颂的侧脸,低声说:“还记得吗,你以前说过,想坐着热气球环游世界。”

乔颂微愣。

她记得。

这是她曾经天真的、浪漫的、不切实际色彩的梦。

“去吧。”

“看过世界以后,再决定你降落的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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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这段的灵感来源于很多年前我无意间听过的一首歌

“有一天当你看过世界,再决定你降落的地点”

也送给每一个看文的读者

(当然不要误会肖恪这是要放手的意思)

(要放手早就放手了,不至于遇到这么一点小挫折就……)

(他是意志力非常坚定的那种人,也希望大家理解人设)

第35章 035

一转眼,这座城市又一次入夏了。

这天乔颂跟张若雅还有接替她岗位的赵秘书相约在公司附近的一家韩料店吃饭。

“还适应吧?”

张若雅将烤好的五花肉夹给乔颂,关心问道。

乔颂幽幽叹气:“一个字,忙,三个字,忙成狗。”

“奖金应该也不少吧?”张若雅笑着推她,“咱们这公司有一点很良心,不让人白忙活。”

这倒是。

乔颂用生菜包着肉,嗷呜一口,满足不已。

转岗之后比过去当秘书要忙,工作量也骤增,但工资确实是肉眼可见地在上涨。她看向没吭声的赵秘书,随口问道:“你现在上手了吗?”

赵秘书跟张若雅对视一眼,苦哈哈地小声说:“别的都还好,我总觉得,江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张若雅无奈耸肩:“喏,我今天找你来吃饭,就是想让你开导开导她。”

乔颂一顿,“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之前我看江总在茶水间,他好像不太会用咖啡机。”赵秘书也是才毕业没多久的小菜鸟,苦恼极了,“我想着我是秘书嘛,领导想喝咖啡,我就给他煮给他送进去……”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小赵虽然年轻,但很勤快,想着自己是部门的新人,平常给前辈们点外卖点下午茶都很热情。

“然后江总就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赵秘书叹气,“而且,我给他煮的那杯咖啡,他碰都没碰一下。”

乔颂:“……”

她该怎么开导赵秘书呢,只好委婉地说:“江总应该不太爱喝咖啡,我以前也给他煮过,他不喝的。”

赵秘书震惊了:“可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在茶水间研究咖啡机啊!”

张若雅哈哈大笑:“干嘛要去揣测江总的心思啊,怎么,你喜欢他啊!”

赵秘书吓得差点将手边的那碗南瓜粥给扔了出去,“姐,姐姐,我有男朋友,我是来上班的……”

而且喜欢自己的上司什么的,真心被恶寒到了,是晚上做梦都会被吓醒的程度。

“我跟乔姐一样,也是鼓起勇气转岗的。”赵秘书耷拉着脑袋说,“我是接替乔姐的岗位,乔姐做得那么好,我就怕是不是我哪里做得还不够……挺愁人的。”

“这个。”乔颂沉思几秒,“就我跟江总在工作上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他这个人还不错,他如果真的对你有什么意见,我觉得他会直接说,他要是没说,那就是没有。”

“真的?”

乔颂含笑点头:“真的,之前交接的时候,你上手那么快,不要担心啦。”

赵秘书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谢谢乔姐,我就是……哎,就是吧,”她支支吾吾了一会儿,超小声地说,“江总话太少了,又总是板着一张脸。”

乔颂:“……”

她反过来盖住的手机屏幕忽明忽灭。

都是来自一个“话太少”的人的消息轰炸——

“吃了吗?”

“这个班真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看到那些文件资料我就想吐……”

“今天吃的这家商务餐还不错,你呢,吃的什么?”

“下午给你点冰淇淋,还是奶茶咖啡?”

张若雅拍了拍赵秘书的肩膀,笑眯眯地安慰她:“你管他话多话少,管他爱喝不喝咖啡!你就是遇到的牛马老板太少了,不知道话少事也少的领导是个宝。刘总话多啊,你要不要跟程秘书换一换,她肯定马上答应。”

刘总……

赵秘书果断猛摇头:“不不不不,我突然觉得江总也挺好的了!”

乔颂跟张若雅都笑了起来。

饭后,三人步行回了公司,在工位坐下后,乔颂才回了江肃的消息,却是跟那几条无关:“你天天钻茶水间里研究咖啡机做什么??”

江肃:“?”

他直呼冤枉:“我就是想多试几次以后好给你煮咖啡啊。”

乔颂侧脸靠着睡眠枕,看了这条消息,赶忙抬手装睡,憋笑憋得很难受。

-

夏日雨水多。

午后,乔颂的外卖又到了,是江肃给她点的,这成了他每个工作日最大的爱好。还好这在部门里也不显眼,乔颂工位旁的同事每天点外卖的次数更恐怖,用她的话说就想把赚的钱全往嘴里炫,果茶都是一次点三杯,完全没有选择困难症。

江肃注意着外卖平台上的信息,在送达以后,他过了半小时后才忙里偷闲给她发消息:“怎么样?”

乔颂:“[弱]”

微信表情里,大拇指朝上是[强],大拇指朝下是[弱],这是她每天的反馈。

不错,就是强。

难喝,就是弱。

江肃:“收到~~”

他当然也不会去打差评,而是打开手机备忘录,将这一家的这个饮品记下来,下次绝不会再点。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乔颂完成了手上的工作后,决定让眼睛休息一下,起身来了这一层的休息区,一整面的落地窗被雨水冲刷得留下一道一道的水痕,她走了过去,悠闲地俯瞰这座城市。

“小乔,在看什么呢。”

工位旁的同事提着几个外卖袋往办公室走,看到她站在落地窗前,不由得上前来问道。

“肖总?”

肖恪起身,来到窗前,拉起了百叶窗帘,惬意地抬头看向外面。

他的助理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白衬衫西裤的男人静静地站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肖恪似是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仍然专注地看向水洗般的天空,待看到想看到的美景后,温文一笑,“有彩虹。”

肖恪的助理微微诧异,没想到自己这上司居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看,有了!”

乔颂惊叹,抿唇对同事笑道:“我在等彩虹,就知道下雨之后会看到!”

虽然在不同的分公司,但都属于同一个集团,江肃跟肖恪在一些场合会碰面也是避无可避。

今天是肖恪任职的分公司正式对外成立的日子。

兴博集团最大的老板是岑总,这分公司便是他的手笔,从总经理到部门经理,每一位都是他精挑细选,业界的人都看得出来,岑总对分公司寄予了重大期望,就连晚宴都格外热闹,能捧场的都来了。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江肃很烦应酬,只略沾了沾酒后便去了别处,冷眼看着肖恪游刃有余地处理各类人际关系。

肖恪并不享受这样的场合,直到这场晚宴快接近尾声时,他借口去洗手间,匆忙洗了把冷水脸后出来,跟江肃在安静的廊道相遇。

这一刻,两人都卸掉了面具。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江肃沉声开口:“肖总,恭喜。”

肖恪神情温煦颔首,“多谢。”

“说起来肖总也应该有点边界感。”江肃视线冰寒地瞥他一眼,“那天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去接她?”

他说的是上周的事。

乔颂的姐姐姐夫摇到号买车,特意请了家人朋友吃饭,肖恪也去了。

结束后,他去接她,肖恪就在她身旁,明明都看到了他,却还是温声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家。

他听了个一清二楚。

肖恪似乎并没有认真听他讲话,一改在宴会上的温和沉稳,此刻他神色懒怠,丝毫没掩饰自己的不耐,“所以呢?”

江肃不怒反笑:“所以,离她远一点。”

滚远一点。

死远一点。

很难?

肖恪低头,低低地笑了几声,再抬眸时,漫不经心地问他:“江总,你现在还不是她男友吧?”

“冒昧问一句,”他又懒懒地开口,“如果她现在身边的人不是你,你会就此消失,到死也不在她面前出现,真诚地遥祝她跟别人一辈子幸福恩爱,江总,你是这样的好人?”

江肃像看死人一般看着他,眉宇间满是寒意。

现在的幸福仿佛是从虎豹爪下抢来的。

有多沉醉,就有多不安。

他只想抱紧她,他的胸膛是温热的,后背即便备受攻击、皮开肉绽,他也只会更用力地抱着她。

肖恪说得没错。

如果在她身边的是别人,他也不会走,一步都不会退开,他会在暗处伺机待动,只要被他抓住了哪怕一丝机会,他都不会放过,会冲到她面前来,占据她所有的目光。

他会更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你做不到的事,却要求别人做到。”肖恪微笑,“世界什么时候这样美好了?”

说完后,他不耐烦跟江肃再说废话,重新扣上表带,“不好意思,失陪了。”

江肃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真正到了极度愤怒的时候,情绪反而很空很轻,他竟然扯了扯唇角笑了。

很好,太好了。

可惜。

除非他死透了,否则他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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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们认为完结时有一方友好退出送上温馨祝福,那就大错特错了= =

肖上位的话,江也不会走,反正你们只要记住一点,他们不管有文化没文化都没什么道德底线的【指指点点】

(未来如何你们有兴趣的话自己脑补)

(还没完结)

第36章 036

江肃缓缓开车驶出停车场,并没有急着汇入主干道,而是停了下来,车窗降下,盛夏夹杂着车尾气的闷热气息迫不及待地钻了进来。

他仰头看向还亮着灯的大厦,盯着看了好半天。

乔颂还在加班,每个月里总有那么十来天特别忙碌,但他能感觉得到,她现在比在秘书室更有冲劲,他拿出手机,对着这大厦拍了张照,屏蔽掉该屏蔽的人,按捺不住发了朋友圈——

【世界上最努力的人是谁。】

他自己立刻又在下面评论:我宝。

朋友们都整齐地发了个呕吐的表情。

张浩言:“受不了了。。。你宝知道你又发癫了吗”

于晨:“行行好,也把我拉到屏蔽名单中吧”

江肃才懒得管他们的评论,他是打从心里这样想的。

他已经收到了调任的通知,虽然这次镀金,但那也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当时太突然,这空降的名额论资论辈也轮不到他,自从岑献任职兴博集团总经理一职后,对人事调动这一块就管得极其严格。

江父虽然是集团的几大股东之一,但归根到底,真正的老大还是岑家。

岑献尤为厌恶这些股东仗着资历将子女塞到公司当高管,于是,江肃任职期满后也得从头开始去打基础。

江肃倒是无所谓,他只有一个要求,他不接受异地调令。

吃一堑长一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异地恋也会有结果——当然除此以外,他还得日夜提防虎视眈眈的肖恪,这人的杀伤力可比异地恋大多了。

江缘绝望闭眼:“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江肃微笑:“谢谢,借你吉言。”

既要爱情美满,又要名利双收。

他是谁,他也配吗?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事都轮到他,两者之间该如何选择,还需要犹豫?

江肃将车开到离公司都有近一公里远的地方停下。

关于这件事他很无奈,她还是不接受在办公室里谈恋爱,就算两人偶尔碰到了,他都不可以多看她一眼,只有在加班的时候她才会同意他送她回家,并且还要在离公司远一点的地方等她。

乔颂从公司出来时已经八点多了。

跟同事在十字路口分别,她继续往前走,在城市里盛夏天太难受了,夜晚连一丝凉风都没有,经过那些店铺时,摆在外面的空调外机更是一阵暖风攻击。

没一会儿,她鼻尖都冒出了汗。

江肃早早地就看到她从街头走来,连忙推开车门,手里还握着一把电动风扇,大步朝她奔来。

“很热吧?”

他心疼坏了,将电动风扇对着她吹,顺手将她手里的托特包给提了过来,“其实现在都没什么人,我在公司附近等你也没关系的。”

乔颂瞥他一眼,“你还说??”

要不是他死缠烂打,下班后她直接打车回家不香吗?

“得,我不说了。”

上车后,乔颂也舒服得喟叹一声。

江肃又递来一碗冰镇西瓜,她接过,用叉子插住,顿时冰凉的口感将身体里的那股燥热驱赶。

好吧……

之所以愿意走这么一段路,还是因为“话很少”的某个人服务工作做得很到位。

江肃重新发动引擎,他现在很熟悉路线,根本不需要导航,过了高峰期回家的路也畅通无阻,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下周我就卷铺盖走人了。”江肃欠揍地问,“高兴吧?”

乔颂确实很高兴。

尽管在公司他们都保持着绝对安全的距离,但他一双眼睛太厉害,偶尔在一楼电梯厅碰到,见她跟部门男同事聊天,他都会放慢步子,一张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散发出的低气压令人一头雾水,时间长了,谁都知道,这位江总冷面又寡言。

“你们部门那个……”

江肃想了想,还是没继续再说下去。

算了算了。

他自暴自弃地想,这些个虾兵蟹将又算得了什么呢?还是省省,他知道真正的对手是谁。

乔颂的心情丝毫没受到影响,还是很快乐:“你有病就去吃药,别烦我。”

江肃想,自己可能真的命里带贱。

就连她这样骂他,他都想笑。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乔颂将碗里的西瓜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百无聊赖地偏头看向车窗外,偶尔会回应江肃的话,突然,她神情微微凝滞,怔怔地,目光一点一点地挪动,从车窗到了挡风玻璃。

江肃正在等红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斑马线上,有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男人小跑而过,似乎是有人喊他,他回了头,是一张年轻稚嫩的面庞,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

乔颂眉眼低垂,似是放松,又似是失望,抓着包带的手也逐渐放开。

江肃下意识地握紧了方向盘,骨指泛白。

刚才那个人的身影看起来很像……

他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在下车后她往楼里走时,伸手拉住她,她纳闷又疑惑地看向他,他倾身,沉醉地感受着她的气息,探出手,却不敢像脑海中想的那样扣住她的后脑亲吻上去。

不止如此,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想亲吻的不只是她的额头、鼻尖、脸颊还有嘴唇。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最后颤抖着触碰了她的发顶,“有脏东西。”

乔颂翻了个白眼:“我看看是什么脏东西。”

“长得好看的人看不到的脏东西。”

“恶心死啦!”乔颂受不了他,眼里的笑意却又出卖了她。

江肃被她骂,心里却在想,那一分钟里你心里想的是谁,闯入你脑海中的身影又是谁。

一分钟而已!

而已……

-

这天乔颂想吃火锅,无奈这家店太过火爆,服务员面带微笑提醒他们:“大概还要等两个小时哦!”

江肃:“……”

等待叫号的两个小时里,乔颂跟江肃去了别的楼层逛街打发时间。

乔颂进了一家鞋店。她突然想起来,她已经快一年没买过高跟鞋了,还没毕业的时候觉得穿高跟鞋很好看,但舒适度总会大打折扣,她盯着摆在橱柜里的那双高跟鞋目不转睛。

太漂亮了。

美到她都移不开眼。

她都想好了,穿上这双美丽的高跟鞋她要搭配什么裙子。

“喜欢?”江肃瞥了一眼,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审美,对这类踩高跷的鞋子欣赏不来。

导购也很热情:“小姐,您穿什么码,要不要试一试?”

乔颂点了下头,“好。”

殷雨泓曾经跟她说过,男人就像鞋子,有昂贵的,也有便宜的,有漂亮的,也有舒适的。

在上脚的那一瞬间,乔颂都忍不住惊叹,确实很漂亮。

江肃逗她,“走一走。”

显然他也想起了她第一次试穿高跟鞋时都站不稳的情形。

乔颂还真就走了几步,她的腿瘦而不柴,线条很美,就连江肃都得承认,她穿这双鞋子在明亮的灯光中走来走去的模样令人挪不开眼。

她在软座上坐下,低头,仔细打量着这双鞋。

江肃以为她是不舒服了,蹲了下来,就要帮她脱下,谁知手托着她的小腿后,仿佛有电流在他身体里流窜,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往下,最后握住了她的脚踝。

指腹下是那个纹身。

“没事吧?”他抬头问她,与她四目相对。

乔颂失笑:“能有什么事。”

高跟鞋她都穿了好几年,还以为她是当年那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乔颂吗?

“喜欢?”他又问,“那就买下来。”

乔颂含笑看着他,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不了。”

“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只是今年不想穿高跟鞋。”她说。

江肃也没在意,低头,帮她脱下这双鞋子,他没有一丝不自在,这动作做了无数次,早已经刻在了心上。一旁的导购悄悄地朝他们看了好多眼,乔颂的手指蜷了蜷,店里没什么人,她一抬头对上了导购的目光。

导购微窘,眼睛装忙,假装去摆放鞋子。

乔颂终于又看向蹲着的江肃,心下一软,伸出手,迟疑了几秒,摸了摸他的脑袋,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又仓促地收回手,解释道:“有我看不到的脏东西。”

江肃一愣,眼里迸发出不可置信和惊喜。

太多了,太满了。

“想知道我们重逢时我想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不是很想呢。”

“我好想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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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此处,终于认识乔颂了。

想要分析她的心路历程,但想了想,没必要,你们看到的是什么就是什么

感情中最大的对手是第三人吗

我想不是

而是漫长的时间以及日复一日中的那一点点倦

如果这是一个游戏,最大的boss是乔颂的心啊

单方面的爱是留不住她的

江肃,加油

肖恪,加油

最后,乔颂,你会天天开心,你会坐着热气球看遍世界每一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