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他翻,听见那银袋子“哗哗”响,就玩笑,“你这钱怎么越放越多?听着声比从前还要响呢。”
本是无心的话,邱纶听着竟像是在挖苦他。动静越大,一不定就是银子多了,也许是银子更碎了。
他心里虽有些不痛快,却装作没听见,拿了些出来,仍把袋子搁进箱笼里,还走来桌上嘱咐她,“你明日要去拜访人家,下晌也需得去街上置办几样体面的礼物,可别为了省钱就拣些拿不出手的东西,只管取那箱笼里的钱去买。”
妙真也晓得这一项不能省,毕竟先前承蒙人家照拂过一阵,便点头应下。
邱纶也不睡了,忙着从客院出来,往那华子鸣房中去。路上撞见良恭,本来互不理睬擦身而过的。谁知良恭走出几步,忽然掉转来问:“三爷这是去找华官人?”
邱纶仰着下巴道:“怎么,他不在家?”
“倒没见他出去。”良恭大太阳底下笑出口白森森的牙,“不过依我看,你不应当去找他。”
“你这是放的什么狗屁?我的朋友,还轮得到你说应不应当去会?”
良恭笑道:“你别急啊。我猜你去找他,是为了昨日受了朋友的请,要请他张罗还席的事,是不是?”
“是又如何?”
“所以我说你不该去啊。你想想,你和华官人是什么样的交情?我看那华官人和你一样,都是仗义之人,他替你张罗,少不得就要一办到底,哪肯收你的钱呢?你去找他办这事,一则,朋友间推来让去不好看,你未必推得过他;二则,他给你忙活一场,给人家听见,这东道算他尽的心还是算你尽的心?”
思来也对,麻烦人家一场,人家未必肯收钱,这东道说是自己请的,也未免有些脸厚。邱纶仰头一叹,“那我找谁去办?无锡我又不熟。”
良恭笑了下,毛遂自荐道:“三爷要放心,就交给我去办。那年送姑娘到常州,我们也是在这无锡耽搁过好一阵。这里的街巷酒家,我熟得很,在那韦家住了些日子,杂戏班子也很知道一些。”
邱纶惯来不会张罗,很乐得有人替他张罗,便将银子交给他,“那你去办,务必要办得体面些,后日午晌我就要请客。”
“嗳,交给我,尽管放心。”
良恭拿了银子,便伙同严癞头与华家一位要好的管事一并往街上去。他要存心散起银子来,也是位“财神爷”。到了那有名的酒楼,一律拣最贵的定下,什么翅参鲍肚,美酒佳酿,任那银子流水一般淌出去,他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反正不是花他的钱,他比谁不会装阔?
第70章 梅花耐冷 (〇二)
却说早饭已罢, 妙真因下晌要往街上去些礼,去那箱笼里拿银子。翻出钱袋子倒吃了一惊,出来时拢共一百六十两银子,如今掂着像是只剩了八.九十两。
不由得蹲在箱笼前头嘀咕, “这一路上开销怎的这样大?分明也没见买什么东西啊。”
花信端了茶进来, 听见就笑,“咱们前些时日都是在船上, 哪里有东西可买?不过码头驻船时到案上买些吃的。是三爷大方, 隔三差五就要打赏那船家。这几日到了这里, 又是华家的下人, 又总与那华官人出门走动, 更少不得花销。”
妙真只拿了一锭二两的碎银, 悻悻走到椅上来吃茶, 脸上悬着一缕缥缈的愁态。她不大高兴邱纶这手散的毛病,说过几回,他嘴上答应得好,行动又照旧。又不能够狠说他, 毕竟他是花他自己的钱。
“姑娘是不高兴三爷乱花钱?”花信笑着瞥她一眼, 旋裙坐在另一条椅上,一手托着下巴问她。
“我不高兴又有什么用?”
她沉静地想想,又走去将手里那二两银子搁回那银袋子里,去翻自己的妆奁。倒幸里头还有十几两,便从中取了二两出来。
花信见此举动, 特为邱纶辩白起来, “我晓得姑娘的意思, 是怕拿人手短。咱们在常州的房子是三爷交了一年的租子在那里,在嘉兴住的房子也是三爷家的。姑娘此刻再分你我也晚了些, 三爷根本也不会多心想到这些事情上头,我看倒是姑娘多心。”
“就当是我多心好了,这几年咱们吃了多少银钱上的亏?我真是怕了和人在钱财上扯不清。”
“姑娘说这话真是好没道理,你和三爷是什么情分?花他的钱不是应当的么?就是姑娘不向他要,他也该替姑娘打算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