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还不觉是在暗指她,看梳好了头,笑着站起身打趣,“有这种事么?这些风月场中的事情你还知道得清楚嚜,难道你也常去逛?”
花信以为是将她比作那些女人,陡地板下面孔,“姑娘怎么说这样的话?”便生气端着水盆出去了。
落后妙真一想,才知说错了玩笑,自在榻上吐吐舌,不敢再去说她。
第78章 梅花耐冷 (〇十)
按说将近午时, 那柴主簿寻往绿芳桥底下那陈家院去。一路上都在鹘突,猜来猜去也猜不出那里住的谁,又有何事问他。因想着敢在花魁娘子家中摆席的人,一定不能轻易唐突, 便在街上买了本地的一些特产点心拧在手里。
叩门半日, 见陈家阿妈来开门,先自报了身份姓名。不想这婆子半点不将衙门公人没在眼里, 打着哈欠说:“是什么公干呀?”
柴主簿拱手道:“来访一位姓高的贵人。”
那陈家阿妈便上下照看他一眼, 方偏着身子让他进门。却不引上楼, 只引入楼下正房里, 请了茶, “这个时候嚜高公子还未起床, 他昨日包了船在外头会友, 闹到三更天才回来,四更天才睡下。我们不敢轻易叫他起来,你就有天大的事也请略等等。好在快吃午饭了,也该起来了。”
正说话, 听见后院踢踢踏踏跑来个伶俐丫头, 进门瞅了柴主簿一眼,径直对陈家阿妈说:“妈,公子睡醒了,姑娘问合香楼的午饭送来没有?公子昨夜吃多了酒,要吃一样虾仁稀饭。”
陈家阿妈忙道:“都说下了。看时辰马上就送过来。”
恰逢前院敲门, 隔扇门外另有个老妇走去开门, 就见四个活计挑着两个半丈高的食盒进来, 挂着“合香楼”的牌子。这合香楼正是本府顶好的菜馆酒楼,应酬的客人一律非富即贵。柴主簿不由得起身来看, 见那老妇先领着人往厨房里去,大概是怕路上凉了,要先热过才敢给楼上送去。
屋内这丫头就道:“唷,饭送来了,我先上去伺候着。”要走又想起什么来,调转身问:“妈,公子问今天有没有人来访他。”
陈家阿妈将手朝柴主簿一指,“喏,这不就是,你上去回公子一声。先也没个拜帖下来,也没人来说一声,不知公子见不见。”
柴主簿素日受惯人巴结奉茶,冷不丁坐一回冷板凳,也没奈何,见人家架子摆得如此大,倒唬得他不敢轻易摆架子,向那丫头笑拱两回手,“你就回说是邱家孔安引荐的,县衙内的柴主簿。”
那丫头稍稍点头,又踢踢踏踏跑往后院去。不一时见引着严癞头出来,柴主簿见着熟面孔,忙上前作揖,“我原怕来晚了,听见说公子才刚起身,倒幸来得正是时候。”
严癞头引着他往后院上楼,进得房间,柴主簿见此装潢,又是一吓,心里盘算这样的绣房,这样的女主人,在这里歇一夜不知花费多少,唬得他愈发不敢轻易出声。
未几最里头那碧纱橱帘子有人用扇子挑起来,先后走出来一对年轻男女。女的不必说,见其色容就知正是那陈姓花魁。男人更不一般,穿一件玉白金线绣蝠团纹圆领袍,腰系黑色锦带,嵌着棵绿油油的翡翠,悬着几个香袋并一个玉珏。
柴主簿迎着他笑,心下钻研是到底是哪家的公子。原来这一向良恭往衙门里去打听官司之事,衙内因见他不过是个破落户家的下人,从来只遣个小小文案与他说话,因此像柴主簿等有些资格的人,均不认得他。
正盘算着要如何开口,良恭却不拿正眼瞧他,一径从他身畔走过去,伸着懒腰直到供案前椅上坐下要茶吃。
便有小丫头马上端茶进来,那陈姑娘亲自去接了捧给他,自眉眼中娇妩地笑出来,“合香楼送了午饭来,可要现在摆呀?”
良恭向后仰在椅背上,有些懒懒的没精神,“你们这合香楼说是一顶一的酒楼,我吃着却寻常,也吃烦了。今日叫了它往后就不要叫了,换一家去叫叫。”
柴主簿一听是京中口音,益发有些惴惴,就在旁并严癞头立着,不敢上前行礼。
适逢那陈姑娘又说:“想来你是吃不惯我们常州的口味,要不要换家北方馆子叫叫?偏是你,嫌我们家的老妈妈烧饭烧得不干净,否则你吃一吃她的手艺,兴许要说好呢。”
良恭翘起腿来,拿扇点点她,“我吃不惯你们这里的菜,却喝得惯你们这里的酒。北方馆子未必有好酒,罢了。”说着抖开扇子摇了摇,又慢悠悠端起茶碗,低着头问:“人请上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