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打发了叶大人回去,又忙换了衣裳转回家中,将事情告诉妙真。
因他连日为此事奔走,都是早出晚归,多半耽误在陈家。这一向两个人难得厮混,妙真听了花信不少闲言碎语,此刻听见事情要了结,先不在钱上高兴,倒是替彼此都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办完这件事,你也再犯不着成日在外奔忙。你看你这些天,累得在家连茶也不能安安定定吃一口。你昨晚是几时回来的?”
良恭是有些疲累,进屋就瘫在榻上,仰着面孔闭着眼睛,“因怕衙门里有人忽然跑去,不敢早回,等到三更天才走。我回来时到里头来看,见你屋里熄了灯,就回去睡了。”
“今早又是几时走的呢?我起来时你和宁祥就都不在家了。”
“像是卯时出去的,没大留意时辰。刚到陈家不多时,叶大人果然就去了。”
二人一问一答间,良恭慢慢掀开点眼皮,看见妙真就站在那长案前头,反手握着案沿,噘着嘴,眼中有些狐疑态度,又不肯很显露出来的样子。嘴里又问过一句接一句,好像在审犯人。
良恭因笑,朝她招招手,“你过来说话。”
妙真翻了一眼,“我不过去,在这里又不是听不见。”
良恭便不再睬她,依旧闭目养神。妙真倒又磨磨蹭蹭走到跟前来了,“那什么日子过堂啊?衙门还没派人来说。”
他听见声音近前,复睁开眼,一把扯她跌在怀里,“大概就这两日,胡家答应退还两万两,银子早上已抬到衙门去了,过堂时亲自连大小账目交还与你。两处田产暂且压在公中,我看胡家也着了姓叶的道了,压在公中,还能再还给他们么?我们也不要去想了。”
妙真由他怀里爬起来,在身边坐好,“能要回来两万就谢天谢地了。”
“谢天谢地做什么?”良恭歪下脑袋瞅她,把她下巴捏起来,“你看我这些日子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的,你不来谢我,倒去谢天谢地?”
妙真甩了两下脑袋,把他的手甩下去,咕哝道:“你也不全然是辛苦嘛,在陈家摆大少爷的架子,难道那陈姑娘不买你的账,伺候你伺候得不周到?”
良恭见她有些吃醋的样子,待要打趣两句,猛地想起来答应陈姑娘的画。要趁这两日空档画了给她,便立起身来要走。
妙真跟着起来问:“又要到哪里去?”
“我上街去买点画纸颜料,答应下那陈姑娘送她副画。”
“你不是给了她银子么,为什么还要送她画?”
良恭笑说:“银子是银子,画是画嚜。她要我画一副送她,难道我好不答应?”
妙真因想起来花信前头说他在外赌钱之事,本有些不信的,便试探,“你拢共给了她多少银子啊?”
“十七.八两吧,怎么,你马上要收回两万雪花银的人,还心疼这点钱?”良恭搂着她说笑一句,“你可是越来越会省了。”
谁知妙真并不发笑,反横了他一眼,“你哪里来的钱?你在嘉兴就是赚了一笔,我替你算算,只怕也花得不剩几个了,还有这些钱给她?”
良恭怔了怔,又笑,“我自有我弄钱的门道嘛。”
妙真心道,你所谓弄钱的门道无非是些旁门左道。可话到嘴边,又生咽了回去,怕说穿了他面上不好看。转而体贴地说了一句,“你往后有要用钱的地方,你问我要好了,不要去外头费事。”
却说得良恭十分不自在,讪得连她这份体贴也未能体会,反说:“我问你拿钱,那算个什么说法?”
妙真因想着马上就有两万银子傍身,怀着十二分的底气旋到榻上坐下,抬着下巴颏,有些骄傲的口气,“不算什么,非得要有个说法才行么?我的钱,我想给谁花就给谁花。你和我好,我就愿意给你花,怎么了?”
良恭虽有些不舒服,也当她是一番好意,不大往心里去,只走来抬起她下巴颏狠亲了一口,“多谢我的大小姐,您老人家简直是天字一号的大方东家,可我此刻倒用不上。暂且不和你说了,我先赶着去买画纸颜料。”
她微微噘着嘴,两手拉住他的腕子,“你就不肯在家多歇歇么?我的事情还不够你忙的,还要为人家的事忙啊?”
良恭心知肚明地笑睇她两眼,反过来抓住她的手捏一捏,待要说话,又听见花信走进来。他忙放开,向前一步背过身去说:“回头再说。”妙真也把身子微微侧坐一边,随口答应了声“啊”,好像两个人在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