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阵,胡夫人也拿不准她这态度到底是不是要跟了那高公子。依胡夫人自己的意思,跟不跟都有好有不好。倘或跟了他,就怕日后妙真得了势来他们胡家秋后算账;不跟,他们胡家又白丢了一层关系。
思来想去,唯有随妙真,她既不怂恿,也不拉拽,只说:“等忙过这一阵,你请那高公子到家去,叫我和你舅舅看看,否则你舅舅不放心。”
妙真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微微笑着,做出一副害臊的样子将她们送至门首。
胡夫人临走前才想起来,摸了封信交给妙真,“这是你那丫头白池的信,从嘉兴转送过来的。”
妙真乍惊乍喜地接过来说谢,送她二人上轿,阖上门回身。恰好花信凑来问:“怎么听见舅太太在问什么高公子,哪个高公子呀?我怎么从没听见过这个人。”
妙真忙朝她比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回房,慢慢将良恭如何做局,如何设计迷惑那县令,如何讨回两万银子的事情说给她听。忙又嘱咐不迭,“往后若有人问你高公子的事,你就说是京城人氏,在无锡认得的,到常州来也见过几回,再要细问你就只说不知道。”
花信在杌凳上呆了半日,缓缓回过神来,猛地惊吓,“连县太爷他也敢骗?!他敢是不要命了?”
“你低声些,还怕多的人不晓得啊?”妙真在榻前稍微欠身捂一下她的嘴,接而嗔怪一眼,“还不是为我这官司才铤而走险,你看着吧,过两日就要过堂了,咱们好歹要回了些钱。”
花信听见钱,又转而为喜,“那咱们家的地呢?”
“田产不要想了,能要回两万银子已属不易,还是良恭拼着下大狱的险去讨回来的,你可千万不要说走了嘴。前头你还说他们两个是去外头花天酒地,我原想告诉你,可良恭说少一个晓得就少一分危险。”
“谁叫你们都瞒着我,我自然自当他们去那陈家是去寻欢作乐。”
“这种事何必叫多的人晓得?今日舅妈一来问起,我怕他们私底下去问了,才想着要告诉你。”
花信撇嘴,想着他们把她也瞒着,说到底还不是不相信她的缘故。听妙真的口气,是良恭的主意。她不由得担忧,他们两个背地里好上了,还不知要怎么合计着防她,上回锁箱子可不就是个先例?
她冷笑一下,“你就听良恭的话,他的话是圣旨,好不得了。难道我知道了,会去告诉别人么?你以为我是脑子笨还是良心坏呀?”
“没人说你笨,也没人说你坏,你又多什么心。 ”
妙真笑着爬到榻上去,把窗户推开,预备看白池的信,恰又见吴妈妈引着个衙门的差役走进来。是来传衙门的话,叫后日过堂。妙真忙应了,叫花信出去给了点赏钱打发人去,坐在榻上一面拆信来看,一面觉得心头的事情都落定了,神清气爽。
花信打发了差役进来,原想说几句良恭的不好,因见她在看信,脸色有些不好,只得暂且住口,去倒了盅茶走来问:“白池信上都说了些什么啊?”
“不好呀,”这不好又不是惊,只是叹,不是太大的不好,“这信是春天就写的,原是要为林妈妈奔丧,可她小产了,奔波不得,就回信来告诉,偏信又给送到嘉兴去了,这时候才转到我手上来。”
“小产了?她什么时候有了身孕?”
“大概是年初的时候,信上说是三个月的身子。这还得了,她那身子骨一向就不大好,常是三病五痛的,又小产,哪里经得住?”
花信见她发愁,便劝,“那也不干你的事,她都嫁人了,是人家的人了。她那丈夫姓什么来着?”
“姓邬。”
“是了,人家邬老爷不是昆山县的富户嚜,就是她身子不好,还能缺她点药吃啊?咱们离得山高水远的,犯不着你在这里替她发愁。”
妙真不高兴她的冷漠,暗瞟她一眼,“话不是这样说的呀,天底下的病都有药医的话,也不会死那么些人了。白池本来就身子弱,又遇上小产,我又写信告诉她林妈妈病故的事,她不知多伤心呢,病中收到我报丧的信,还能好得利落么?”
“她好不好得利索,你又不是大夫。况且你在常州,她在昆山,不是干操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