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年轻夫妻,一时离不开嚜。”
“这也是有的,不过不全为这个。听说是这位二奶奶小器,偏这位历二爷又多情,她放心不下,怕他在外头结识女人,所以急匆匆撇下孩子来盯他的梢。谁知初夏回去湖州,房子里就多了位姨奶奶。说起历二爷的多情,也真是少有,住到我们那别院里去,入冬的时候问起我们那别院里为什么不栽梅花。我们老爷当他喜欢梅花,多问了几句才晓得,他因大前年往湖州上任,路过无锡的时候,正是初春,碰见一位小姐,因那位小姐喜欢梅花,他才喜欢的。”
这倒巧了,花信他们那时恰好也在无锡,便多嘴问:“是哪家的小姐啊?兴许我还晓得呢,我也到无锡去过。”
“说是什么韦家的小姐,其实不是,是人家骗他的话。后来他去打听,听见人家不过是在那韦家借住几日,为避男女嫌疑随口说去哄他的话。人家小姐原是往异地去嫁人的,他也就罢了,不然非得追去不可。”
花信听得五脏惊颤,回想起来,那时韦家隔壁住的那位捡着了她们风筝的公子,多半就是这历二爷。
犹如天上陡地砸了个馅饼下来,她不由得“噗嗤”一下乐出声。那媳妇听见她笑,扭脸问她:“你笑什么?也觉得这事可笑。”
花信留着心神,不敢随意去讲,只附和着点头,“怎么不可笑,一个为官做宰的男人,竟给个姑娘家骗了。”
二人说说笑笑,踅入林夫人房中去了。花信将此事默下,一个字也不题。
却说林大人送传星出府,在门上挽留再三,“我看案子虽然结了,冰天雪地的,历大人也不要急着走,好歹多留几日,让下官好好款待一番。否则下官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真是没意思。”
传星好笑道:“我也不是这两日就走,忙停公务,也要好好逛几日再去。这里的昆山腔唱得好,也要认真听一听,才不算白来一趟。”
一听这话,林大人忙提议,“我知道一个班子的戏唱得最是动听,过两日我把这班戏请过去,也不请旁人,就清清静静听几出戏,小酌几杯,岂不美哉?”
传星未置可否,只笑着摇撼两下手,便登舆去了。那林大人见他没推辞,目送一阵,也高高兴兴踅入府中。
一时门下四散,良恭由右面墙根底下走出来,远眺着那辆渐行渐远的富丽马车,心下盘算,当早日离了这是非之地。
第87章 碾玉成尘 (〇五)
下晌林家回来, 妙真自回屋里换衣裳,花信跟着进来伺候。妙真嫌头上钗环重,坐到妆台去,让花信把一支鎏金分心摘下来。
取兔卧取毛了头发, 花信就拿篦子抹了头油替她抿, 一面在身后细细看她的脸,怀着不为人知的一点窃喜。妙真真是不大出老, 好像岁月待她格外眷顾, 眼角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皱纹, 只是嘴角两边添了点细细的笑纹。不论在她自己或是在花信, 这都是件好事。
梳好头, 妙真往床上去, 说要睡一会, “我晚饭时候再起来好了,在林家坐了这大半天,瞌睡死了。那林夫人也不知哪里来的精神,说不完的话。”
花信搭口道:“姑娘不喜欢她?”
“她为人蛮爽快, 就是话太多。”妙真睡到被窝里去, 想起来还笑,“不过她就是巴结人也巴结得坦率,不招人讨厌。”
花信心口跳一下,“你是说给那历大人送山茶花的事?”
“你去送花,她在屋里同我和白池说, 这位历大人是他们家的贵客, 京里来的, 很有些权势,她要把人奉承好。你看, 这种话,只有她才能明明白白说出来,也不怕人家笑话她。这倒蛮好,比那些一面赶着巴结,一面还死不承认的强。”
“还说别的了么?”
“我和白池都怕她难为情,没好多问。她就说了这两句。你去书房见着那历大人了么?果然很厉害?”
花信背身弯在榻上,把她脱下来的檀色长袄一面叠着,一面回首看她一眼,“只瞟到一眼,看着很是年轻,说说笑笑的,很和气的样子。人也大方得很哩,林老爷送了他花,他就叫他的小厮赏了我们二两银子。听说做着很大的官,家里头在朝廷也很有势力。这样的贵公子,不知要配什么样的小姐才好。”
妙真把被子裹裹紧,侧睡在枕上闲笑,“自然也是配朝中贵族的小姐了,难道还会娶个平民丫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