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辨其意思,自然乐得奉陪。便和白池绕廊去敲西屋的门。听得里头懒懒发问:“谁啊?”
白池道:“我们到园子里逛逛,你去不去?”
花信听见是白池在问,晓得是来求和的意思。这也难得, 从前两个吵嘴, 从没有谁去求和的道理, 都是因为伺候妙真,一来二去也就恢复如常了。人既来求和, 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挂着脸开了门,跟着二人往花园里去。
惠风和畅,雪化得七零八落,邬家做着这门生意,自然不会令自己家的园子景色凋零,假山上仍有浓阴斑驳,不像个冬天。因为人丁稀薄,这房子里常是清清静静的,进来年节走动的亲戚多起来,才有了点热闹的人气。园子是这宅子的中心地段,白池占据着内院的东面,因为邬夫人的屋子在西边,有意要与她分庭抗礼。
妙真搀着白池走在前头,花信稍稍落后一步,由得她们说话,她自己思忖着她的事。妙真半晌不闻她开口,以为她还在和白池置气,有意转过头来调和,“花信,你说是不是?”
花信楞了下,“什么是不是?”
“我和白池在说,他们家不亏是做这门生意的,你看,这园子一年四季都有景,这时候还有好些绿油油的树。等回去我买所房子,也要收拾出个小花园来。”
白池也扭头搭腔,“我看就你们几个住,也不必怎样大的房子,花园子要有,屋舍倒不必太多。从前咱们尤家那房子就太大了,反而显得不热闹。”
妙真重重吁了声,“就是不晓得行市价钱,从没有买卖过房产。”
“嘉兴的宅子,看在哪条街上,咱们盘云街上就贵。”
花信全不留心去听,本能排斥妙真要在嘉兴安家的事。她勉强笑道:“我也不懂,回去再说好了。”
三人继而闲逛,走到条湫窄花砖铺路上来,两边都有怪石相叠。迂回婉转间,只见邬夫人忽然气势汹汹从前头冒出来,脸上挂花带彩,却是精神抖擞。带着那老冯媳妇,同样是满面愤懑。
一看这阵仗白池就晓得是来找麻烦的,便立住身子笑,“昨日还听说太太下不来床,请了郎中来瞧,今日又好了?”
邬夫人因为他儿子的事挨了邬老爷一记窝心脚,不知揣到哪里睡在床上哎唷了一天。今早上起来,又觉得好了,又有了十足十的力气来兴师问罪。
她拦住去路,叉腰把白池指着,“你要管账给你管了,连库房的钥匙也交给了你,你还待怎的?还不足惜,还要在老爷跟前说我儿的是非。你打量着挑拨了他们父子,你生下个小杂种来,这个家里里外外都要落到你手上去?我呸!天说得准你能生下个什么玩意,就是生下来,养不大的也多的是!”
妙真也是头一回与这邬夫人正面相会,本不想多嘴,可听见一席话诅咒白池肚子里的孩子,便要偏袒两句,“太太骂人就骂人,不应当说这些话来咒孩子。不论怎么说,这是邬家的骨血,太太拿出些肚量来,不会吃亏的。”
那老冯媳妇错身上前,毫不客气向地上啐了口,“呸!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是个狐狸精的样子,怪道是她娘家人,你们尤家一窝子的狐狸精!你住到我们家来,本是客,没说规规矩矩来拜见我们太太,反倒在这里多嘴多舌。我们邬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话,再帮腔,赶你们出去!”
白池面色一变,也错身上前,把妙真挡在身后,“邬家也轮不到你一个老妈子来说话。我的客人你想赶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倒要看看,是你先赶我的客人,还是我先把你打发出去。”
老冯媳妇也不怕,把腰一弯,又狠啐一口,“你纵有通天的本事也管不了我的事,我是太太娘家带来的人,你做不了我的主!”
“我做不了你的主?你试试看好了,别说你,连你们大少爷的事,我也做得了主。”白池噙起冷笑,专门拿话戳人脊梁骨,“老爷正说要给他娶亲,我看也难,谁家的小姐想嫁个比自己还弱不禁风的男人?不像个男子汉。我看不如预备一份嫁妆,打发他出阁倒还可靠些。”
几句话说得邬夫人怒火中烧,一把拉开老冯媳妇,抬手照着白池的脸狠掴一掌,“去你娘的小骚.货,你当我不敢收拾你?愈发纵得没有个王法天理。今日我不叫你知道我的厉害,我就不是个人!”
说着把两边袖子往上撸起来,还要打的样子。妙真忙将白池往后拉,“太太有话好好说,打人可不好看。邬老爷回来听见,也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