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哪找我去啊?”
“天涯海角,总是能找得到。”
妙真紧紧点了几回头,把自己使劲往他胸膛里贴,阔别时,都尽量去相信会有重聚的一天。然而两个人都抱得很紧,恨不能互为血肉,心里又都怕再没有这一天。
回去路上听见轰雷几声,刚到门上暴雨就落下来,妙真在门内等着小厮进去拿伞,伞还没拿来,雨就转得小了些。街面上零零散散滚着些新鲜瓜果,是摊贩跑得急掉下的。这会人们又跑得慢下来,反正早淋湿了一身。
妙真看这狼狈的景象看得正出神,倏见门前跑上来个姹紫嫣红的人,把那油绢伞向旁一扔,原来是杜鹃。她是跟良恭同日给衙门放出来的,不过挨的板子比良恭重,养了这两日走路还走不稳。妙真想一定是寇渊的授意,按寇渊的阴沉的性格,居然没授意给她打死,想必也是还顾忌着她叔父面子。
杜鹃要往门里冲,给两个小厮拦了下来。这两日她来了两回,都没能进门,寇家晨起反倒把她从娘家带来的一个丫头一个婆子都给赶了回去。她气不过,又来,不给进去她就骂:“你们敢拦我?你们是什么东西,不就是我家看门的狗,吃了你娘的豹子胆,连主子也敢挡在门外?”
有个小厮歪着嘴笑道:“我说杜姑娘,前日这是你家,今日可就不说准了。我们大爷刚往衙门送休书去呢,你在家多等会,兴许休书就给你们杜家送过去了,偏你这会你又赶着来要。”
杜鹃听见要休她,立时三尸暴跳,“谁敢休我?我要进去问问老爷太太!这些年还不是靠着我叔父的关系才把生意做得火热起来,这会翻脸就不认人?我倒要去问问,寇家人的良心填去了狗肚子里了?专做这过河拆桥的事!他寇渊要休我,我不信老爷太太肯答应!”
妙真在旁听着,不由得微笑。杜鹃倒是把她心里想骂的话都骂了个遍。
那小厮道:“婚姻大事,自然是和老头太太商议过的,不然大爷也不敢自己拿主意。”
杜鹃朝他脸上啐了口唾沫,“他寇渊有什么本事休我?休了我,他还讨得到女人?就凭他那坏了的命根子,凭他是个阉货?!”
两个小厮听她说起这事来,也顾不得了,忙从门槛内冲出去捂她的嘴。前些事还不是因为她在街上嚷,外头已有了些有关寇渊的言语,寇家正想着话遮掩,又给她乱嚷,还了得?
杜鹃往后退了几步,连连冷笑,“这会怕丢人了?他寇渊朝自己女人身上泼脏水,就不怕丢人?我偏要……”说着话,晃眼瞟见妙真也在门里,她又忙向妙真道:“大妹妹,你替我去里头告诉太太一声,叫放我进去!休不休我,也不是他寇渊一个人说了算的!”
赶巧进去的小厮取了伞出来,妙真接过伞,眼睛淡淡朝她掠过,撑着伞一径往里头走去。还未走远,就听见杜家老爷太太赶了来,把杜鹃训斥了几句,仍旧拉着她回家去。
杜家虽有个二老爷在府台当差,此刻还不是不敢替她出头。一来都知道寇家攀上了历传星做亲;二来杜鹃确凿是私行不端。到如今谁还敢替她分辨?都嫌丢人,避还避之不及。这倒如了寇渊的意,当日就把休书送去了杜家。
还是下晌听见花信说的。花信这时候也有些口不择言了,本来应当避讳和妙真说杜鹃的事,因为说到这档子事,总不免要牵扯到良恭,岂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她也是发慌,先前辩解那些话,不知道妙真有没有信了她?一点看不出来,因为妙真待她的态度总是似变未变的。
妙真在屏风里头洗澡,搭了句口,“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在门上碰见了她,在那里乱嚷。”
花信受了鼓励,在屏风外头说起来,“她也是傻,越是嚷,大爷越是要生气。大爷还是怕人家说的,外头多少有了点风言风语,他怕人家问,这几日都不大出门。”
“杜鹃也是急了啊。”妙真笑了笑,叫她拿衣裳进来。
花信拿着衣裳绕进屏风,出去叫小丫头进来收拾,在镜前帮着妙真整理衣裳,一面暗窥妙真的神情,“良恭真答应要回去了?”
“不回去能怎么办?再闹下去,怕把命折在这里。”妙真睨着眼也窥她一下,向镜里微笑,“这倒不划算了。”
“他放得下姑娘?”
“放不下又能怎么样?连我自己都不能怎样,何况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