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立认准了妙真是过河拆桥,和鹿瑛抱怨,“你那个姐姐,从来就喜欢胳膊肘往外拐,我看她就是存心不想搭理咱们。上回你和娘去,她推说病了不肯出来见,我看呐,也不是病了,根本就是她不想见,怕你们有事去求她。”
鹿瑛在桌上吃药,苦味只冒到脸上来,眉眼皆挤作一团,“姐不是那样的人,你看花信,她又不是不知道良恭的事也有花信帮衬,可姐也没恨怪花信呀,依旧带了她去。”
下剩半碗药她暂且搁下来,寇立从榻上走下来,端起药嗅了一鼻子,皱着脸递给她,“药要趁热吃,放凉了更苦。”
他看着她捏着鼻子喝,心下很是不忍,待她一气吃完,便握了帕子给她搽嘴,“你把大姐姐想得也忒慈善了些,她又不是观世音菩萨。上回我那样求她,她还不是硬着心肠把银子给良恭带了去,亲戚之间尚且如此,花信不过是个丫头,倒又能跟她不计前嫌了?哼,我是不信。”
因为他手上温柔的动作,鹿瑛脸上也只是笑。她或者想不到,也许是不留心,不觉得妙真身上有什么变化。
就有变化也影响不到她,毕竟她和妙真虽是亲姊妹,却早成了两家。她尽管去忙她自家的事情,为给寇夫人过生日,她做儿媳妇的,前两日便费心预备起席面戏酒,下了请客贴,请了些亲戚朋友来贺寿。
到那日晨起也没听见妙真回话,都以为是不来了。谁知午晌开过席,妙真一行却领着丫头仆妇小厮,带着些精致礼物,坐着三顶软轿姗姗来迟。
恰逢鹿瑛并寇立在门上送几家客人出去,先看见传星由前头顶软轿下来,后头下来妙真,不知道再后头坐的又是谁。自在张望,不想却下来个青春丰靘的姑娘,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件水色苏罗衣裳,竹青鲛绡裙,莲步依依,脸上含情。
鹿瑛瞅她两眼,只道是传星又哪里新讨的姨奶奶,等寇立引着传星往前头去,她便后头迎上去拉妙真,“姐怎么这时候才来?午饭刚散。”
说话正要问后头这姑娘是谁,可是妙真一回头,也把那姑娘拉着,她当着人一时也不好问了。
妙真扭脸向鹿瑛笑了笑,“姑妈的生日,我怎敢不来?前头没应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得到。你不知道,我们家那位二奶奶眼睛时时把人管着,早上起来,有天大的事也要先到她那屋里去问个安。就是在她那里耽搁了一会才得出门。”
午晌的戏席已散,有几门亲戚家的女眷在寇夫人屋里坐着说话,传星不便去,就与寇立寇渊并几房亲戚男丁在前厅上新铺席面。鹿瑛则领着妙真先到那屋里去向寇夫人贺寿。
寇夫人本来不高兴妙真轻慢她的生日,谁知听见非但妙真来了,连传星也跟着一道来,自觉很有体面,气渐渐散了大半。
更兼见她坐在榻上,底下坐着几个亲戚女眷,妙真便有意给她体面,先迎上去叫丫头取了垫子,身子跪下去,端端正正地给寇夫人磕头唱喏,“我来迟了,给姑妈磕头,祝愿姑妈寿比松龄,春秋不老,福乐绵长,天伦永享!”
这时候寇夫人心头的气全没了,忙拉了妙真坐在身边,当着几个女眷问:“传星怎么也跟着过来了?他贵人事忙,再有一月功夫就要动身回京,还有这个空闲?”
妙真笑嘻嘻道:“他说做了亲戚,头回碰上姑妈的好日子,一定要来。怕往后回去了,想给姑妈贺寿也贺不成。非但要来,还打点了许多礼物呢。”
说话便招呼着丫头仆妇将一堆锦盒匣子都抱进屋来放在左首小饭厅的圆桌上。寇夫人望着这些人走过去,那些礼物一个个地堆起来,笑得没了眼缝。东西倒是其次,他们寇家也不缺,难得是传星给她这个面子。
她一高兴,忙抬手招呼屋里的丫头,“快,把东西堆到别处去,在那桌上摆饭,妙妙这时候一定还没吃午饭。”
屋里的人忙去归置东西,把桌子腾出来,往厨房里去提饭来摆。寇夫人又拉着妙真款叙家常,和几个女眷嬉嬉笑笑的夸赞妙真。其间眼一瞟,看见一旁站着个水灵灵的姑娘,先还当是妙真带来的丫头,这会见妙真带来的人都下去了,独她还站在那里,少不得问妙真:“这位姑娘是哪家的啊?”
妙真伶伶俐俐地笑起来,走去把那姑娘拉到中间给众人看,“你们看她好不好?标不标志?”
亲戚无不瞻望咨嗟,又问姑娘的年纪,又问姑娘的姓名。妙真睃一眼众人,最尾睃到下首坐的鹿瑛,把嘴弯了起来,“她叫秦珠儿,是前头我们那里新买人口,她父母领她来的。今年十七岁,清清爽爽的一个女孩子,要不是他父母穷得没饭吃,也不肯卖她。你们看她这模样,做丫头倒是委屈她了。我想着寇立房里还没有人,我妹子鹿瑛至今又没有生育,姑妈正为这事烦心不已。我不论是做侄女的,还是做姐姐的,都应当分忧分忧。所以就和二爷商议下来,带了她来送给鹿瑛,安插.进房里好生养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