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嘴里有些嫌弃,心里分明记得,却故意装作不记得,好像堵着气,觉得记得他的姓名都是低了自己的身份。

尤老爷斜望着曾太太坐到椅上去,脸上一变,笑嘻嘻将妙真招到跟前,“良恭。看名字,家里头想必是有些教养的。又读过书,比那些不识字的懂礼知法,跟着你我和你娘也好放心。你瞧着怎样?”

妙真拣了根椅子坐下,眼朝门外远眺,“什么恭?”

“良恭!”尤老爷怕她没听见,还着重在手心里写着,“温良恭俭让那个‘良恭’,我的乖,你怎么耳朵忽然不好使了?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

心里那缕惆怅的思绪尚在空悠悠廊门翠荫间曲折蜿蜒,妙真的双眼已不屑地调回,噘着嘴道:“我好得很,请什么大夫……这什么良恭,我是哪里也没瞧清。娘瞧清了么?”

曾太太拿鼻腔“哼”了声,斜着眼瞅尤老爷,“还算你心里有算计,这个姓良的比那两个本分,少了许多花花肠子,像是诚心谋差事做的。”

说得尤老爷几分得意,在夫人女儿跟前直夸海口,吹嘘自己眼光如何如何好。

一家三口谈得兴起之时,听见送人去的小厮回来了,尤老爷忙将其叫到跟前问话。

小厮禀道:“小的照老爷吩咐跟着到那姓良的家里看了看,所言倒不假,家里只有四间破烂祖屋,一位眼神不好的姑妈。小的走时,特地向他们邻里打听了两句,都说他为人厚朴孝顺,从不与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结交。”

尤老爷大袖朝两边一摆,“我看人不错吧?往后就叫他跟着妙妙,咱们纵有个手眼不到之处,他年轻机敏的,也还可靠。”

妙真捉裙起来,一只耳朵听着老爷太太商议安插这良恭,一只耳朵听着门外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