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问竟要三两五钱银子,妙真心似割肉一般在疼,就说:“我不喜欢了!”
良恭看她分明是在为这价钱赌气,又好笑又心酸,执意摸了钱抱走那妆奁。
出去妙真又心满意足地笑了,嘴里还埋怨,“那黑心肝的掌柜,分明是讹咱们,哪里值三两多银子啊?又不是什么名贵料子做的。”
良恭只是仰着面孔笑,虽然银子流失了出去,心里填进来些什么,胀胀的。
下晌归家,妙真把个妆奁摆在妆案上,把些散乱的头面首饰一一装进去。拾起一支细细的金簪子,看见上头有丝血迹,猛地想起来是用这簪子划伤了人。
她高兴的情绪渐渐灰淡下去,坐在梅花凳上,想着这一病,不知带累这些人如何为她烦心。
稍歇片刻,妙真就往东屋里看了林妈妈,见她病得厉害,连听见她好了,也笑得十分勉强。她不好累得人说话,稍嘱咐两句,就回了屋里,时下就是黄昏了。
恰值花信进来,把带回来那些炸货装了几个碟子,摆在炕桌上叫她吃。妙真见她走路时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心内十分内疚,坐在梅花凳上迟迟不肯挪动。
花信听见她好了,总算不必提心吊胆,走来挽她,“姑娘吃饭呀,在外头逛一天,还不饿么?”
两人一并坐在榻上,花信就将她犯糊涂的这些日子说给她听。邱纶是如何在这里住下,良恭又是如何回来,以及她身上的烫伤。
在妙真听来是在细数她的罪行,花信每说一件就笑,她每听一件,则是惭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子钻进去。后来就问花信:“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花信把裙子撩起来,袴腿卷起来给她瞧,“搽着烫伤膏,只是蹭着衣裳还是疼。”
那腿上简直不忍看,原先的皮肤又红又皱,一圈一圈的破露出新长的嫩皮。妙真愧疚不已,窥看花信,见她暗皱着眉,似隐忍着很多不瞒。
她羞愧得很,却只能笑笑,“你还是好生在屋里养伤,不要做事了。”
花信一面放着袴子,一面撇嘴,“我不做谁做?瞿尧良恭都要办外头的事,老五叔两口忙活厨房里的事,何况又不是咱们的人,也有些支使不动。那些琐碎哪还有人做?林妈妈病得那样子,指望不上的。”
妙真盘算起这些杂事,就往外去叫了良恭来商议,“宁祥要是在家闲着没事做,你就还叫他到我这里来,花信这伤且得养着,有好多粗活使得上他。还有妈妈的病,这些时为我,又重得那样。去外头另请个高明大夫来,抓几副好药吃吃看。尧哥哥呢?叫他吃过晚饭去街上打听打听哪里有好大夫。”
良恭自与妙真回来就不见瞿尧,胡乱说:“想必又往外头会见朋友去了。”
“那你去跑一趟,一定要请个有手段的大夫。”妙真说着,下榻洗手,去翻榻上箱柜里的银子。翻了半晌没翻着,因问他两个,“这箱子里的银子呢?搁到哪里去了?”
良恭一向不管她的银子,况回家多时了,也不知她花销得还剩多少。花信走去瞧,倒问:“是啊,银子呢?”
妙真一面把里头的衣裳一件件拿出来,一面叨咕,“我记得咱们从常州回来前,舅妈拿了三百两银子给我。年节里花费了一些,也下剩二百两,难道是我病中,你们拿去请大夫吃药了?我这病,治也治不好,为什么要花这冤枉钱?”
花信道:“没有啊,只不过开了几副安神醒脑的药,都是寻常的方子,并没有花几个钱。”
这会天色暗沉下来,榻上两个箱笼里翻遍了也没见银子,二女不免急起来。花信忙去掌了账灯,满屋里里外外的翻,疑心是给耗子拖到了哪里去,连床底下都拿着杆子捞了一遍,仍没找见。
急得二人要哭时,良恭忽然把额心一敛,陡地拔座起来,骙瞿往外院去。两个人忙跟上他,踅绕两处洞门,良恭一径去推开瞿尧睡的那间屋子。但见箱翻箧倒,瞿尧的衣裳鞋袜一概不见。
良恭蓦地攒眉把门狠踢了一脚,“一定是瞿尧拿着钱跑了。”
妙真还有些不信,从花信手里接过银釭,走进屋里查检。把放东西的箱柜都翻了一遍,果然是卷得一空,连块残布都不见。
她呆呆地回转过来,“尧哥哥拿了钱,是要跑到哪里去?”
良恭又握着拳头把那扇门捶了下,那门扉“吱呀吱呀”地扇动着,乍隐乍现他一张英气沉沉的脸,“他自回到嘉兴,成日在外访友,我们都一时疏忽了。他去找那些旧日的朋友,无非是想合计一个买卖做,做买卖自然是要本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