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听见,更觉羞愧难当,无亲无故的把他绊在身边就算了,此刻还要花的钱?没有这样欺负人的。她掂着脚,朝榻里挪挪,“我还要给你发月钱呢,用你的钱,又算什么?没见过哪家的小厮还要倒贴银子的。”
良恭待要说服她,邱纶马上讥笑着抢过话去,“你这简直是瞧不起我们做东家的,小姐没钱了,姑爷我还有,谁用得着你?”
说着,就搂着妙真的腰,将她往怀里轻轻带一带。妙真斜着脸看他,弯着笑眼,眼角的笑纹也是用心经营出的结果。
果然听见良恭拔腿出去,顺手带了一下外间的门。那门撞上去又撞回来,在凉幽幽的月色中慢慢扇动,“吱呀——吱呀——”,渐渐消沉下去。
她在一片幽昧的沉痛中,感到一点安稳。
第67章 天地浮萍 (十四)
这夜邱纶是留在这屋里睡的, 不论是明言或暗语,妙真都没有赶他。高兴得他搂住妙真又亲又捏,把她揉得软了,放在月光里为所欲为。
妙真不得不承认, 在邱纶的爱里也是快乐的。下半夜她伏在枕上自暴自弃地想, 一个女人同时贪婪着两个男人的爱,说出来也要遭天打雷劈。
所以她藏在心内不敢说。因为这份贪婪自私, 对别人的贪婪, 倒宽和了许多。所以对于瞿尧的叛逃, 也很看得开。
可在林妈妈她老人家, 这就是天崩地裂的大事。早上听见这事, 恨不得立时就死, 免得睡在床上没个用处, 反倒还要请大夫吃药,又累人又累财的,实在是给眼下妙真这困境雪上加霜。这样一想,连药也不吃了。
妙真搬来根凳子坐在床前劝她, “大夫还是要请的, 药也该吃。省您这几个钱,我又发不了财。银子的事情您别操心,我自然去想法子。”
林妈妈眼下病得重,爬也爬不起来,只管两眼失神地望着妙真, 不一时眼角就滑落一行泪,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 能有什么法子?难道去向人借?就是借来了,将来又拿什么还?你没钱还, 就是叫人家拿住了七寸。依你的性情,还不是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岂不是要吃大亏了!”
她一边说,一边从被子里抬出条胳膊,紧紧攀在妙真小臂上,“妙妙,你听我的,别管妈妈了。我这病早该死的,实在是放心不下你才拖了这么久。再拖下去,非但帮衬不了你什么,反倒成了个累赘。”
妙真鼻子一酸,忙攥住她干皱的手,“您这是什么话?这几年要不是有您老人家管着,我早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您只管安心养病,我有法子就是了。您放心,我不管人家借钱。”
“不管人借,还能哪里得来?左不过是邱三爷补贴给你。你听妈妈告诉你,既未成亲,就不敢受人家许多好处,免得将来牵扯不清。男人呐,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一旦到了不好的时候,和你算就要明算账起来,到时候一丝一毫都要和你算得清清楚楚。你是个最要脸面的人,倘或到时候婚姻做不成,他来和你算账,你能受得了这份伤心?还是不要他的好。”
一时说得妙真无言相对,正在心内忖度。可巧花信煎了药来,在门前听见,唯恐妙真死要面子活受罪,就拿胳膊肘撞开门,搭着腔进来,“妈妈此言差矣,”
她往圆桌上搁下木案盘,一面滗药,一面回头看她们,“三爷绝不是那种人,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他与姑娘将来有什么不合的地方,也断不会因这些钱财上的事和姑娘计较。他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富贵公子,和姑娘从前一个样,你叫他算他还不会算呢。”
妙真暗暗思量她这话,也对,邱纶那个人,千不好万不好,也不会是在钱财上计较的人。便回头宽慰林妈妈,“妈妈只管放心,并不是我开口问他要,我原也没有这个意思。是他昨日自己说,今日他家里的人就要送钱过来。”
林妈妈还有几分精力和她们说道理?况且也是走投无路的办法,只得松开了手,瞥一眼桌上那药罐子,“这药苦得很,横竖都是要死的,我嘴巴里还想清静几天。”
妙真作好作歹劝又劝一阵,花信听得有些不耐烦,一径把药碗端了来笑道:“老了老了,难道还要耍小孩脾气么?妈妈趁早喝了,省得姑娘说得口干舌燥的,也不白费我费力去煎这药。我腿上还受着伤呢,姑娘叫我只管在屋里养伤我也没敢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