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纶忙辩解道:“那是他们知道得不清楚,那是妙真那几日给梦魇着了才说了些糊涂话,早就好了。她娘是有这病不假,可没说就一定往下传,她姨妈就没犯过这病症。您不信,明日我带了她来,您看是不是好好的。”
邱夫人一口回绝,“我不见。没这个道理,名不正言不顺,由你领进家来,叫人看笑话。”
邱纶听她这口气也不是绝没可能,就起来凑到跟前,“不由我领她来,我去请二嫂领来,外头人问起,就说是二嫂娘家的亲戚,这总能成?您好歹先见见再说,见见又不少块肉,就当是您成全儿子这一回。”
邱夫人到底宠他宠惯了,不由得摇摆,“那我见了,果然很不喜欢她,你肯乖乖回家来么?”
见她松口,邱纶喜得无可不可,“您果然十分厌烦她,那这门婚事儿子也不敢求了,自当回家来。可咱们先说好,您不能喜欢也装作不喜欢。再则,只要有五分喜欢,那也算中意这个儿媳妇。”
邱夫人听他算账,简直好笑,“你这孩子,就会打这些机灵算盘。我要是捡别人家的小姐,那还得十分喜欢才算数,凭什么看她,只五分喜欢就能算了?”
“因为您儿子是一万分的喜欢她,您这五分,权当是让您亲儿子了。”
说着就跪下去,把邱夫人的膝盖晃一晃。晃得人没了奈何,才叫来二奶奶商议。
勉强商议下来,邱纶兹当此事已是决计能成功,高高兴兴回来到九里桥来告诉妙真。进屋看见良恭在小饭厅上收拾碗碟,这倒不奇怪,奇怪的是妙真也在帮着收。
叮呤咣啷一阵收进个提篮盒里,向良恭弯着眼笑道:“你自去倒茶吃,我拿到厨房里去。我顺便还要去看看花信。”
邱纶觉得她笑得有两分讨好的意思,可恨良恭很自然地接受着,由饭厅里走出来。迎面看见邱纶在门首,也不问安,也不招呼,自去正墙椅上坐着吃茶。
邱纶猛地呵他一声,“那是正位,你一个下人,当坐在那里么?!”
妙真闻声提着提篮盒出来,不及开口,邱纶就一手劈来,抢下提篮盒放去几上,朝良恭偏了偏脑袋,“你来收。我看你简直忘形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良恭瞥妙真一眼,见她为难地站在那里,就放下茶盅,起来收拾。只散淡地微笑着,瞟过邱纶一眼,就拧着提篮盒出去了。
邱纶掉过头看了他一回,怀着气转回来,眼一斜,手一剪,抱怨起妙真,“人都说我是个玩起来没上没下的,想不到你比我还分不清个高低上下。须知道,下人就是下人,你把他们抬得高了,他们少不得要蹬鼻子上脸。”
妙真瘪着下巴轻轻笑着往卧房里去,“我如今哪还敢那样的架子,一个落魄主子,亏得他们不舍不弃,我难道还要端着主子架子打骂他们么?我连使唤他们做事,有时候也免不得小心翼翼的。”
他在后头听见,也能理解她的处境与为难。便不忍责怪,又笑着赶上去。
屋明几净,窗上清阴,外头嘁嘁喳喳的鸟叫莺啼,蜂飞蝶舞,恰是午睡的好天气。妙真先往炕桌上倒了盅水漱口,吐在小瓷盂内,揩着嘴到铺上去。
邱纶寸步不离地在后头跟着,待她坐定,也挨去坐着。一面说:“我今日回家去了一趟。”
“我晓得啊。”妙真脱了鞋袜抬腿上床,牵了被子来,就要倒下去。
邱纶忙扶住她,“先别睡,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妙真抱住一对膝盖,“什么事,忽然正经起来了。”
“咱们成亲的事,能不正经么?”
妙真就微笑着不讲话了,尽管邱纶是她眼前最好的归宿,也正经说过婚姻嫁娶之事,可一向都是他在说,她从不主动问起。问起来就好像是催逼他的意思,反显得自己心急火燎,是非嫁他不可了。
鹿瑛上月打听到她回到嘉兴,也托人捎了封信来。知道她和安家退了亲,问了问她的婚事。妙真因怕她讨要那两处庄地,就回说虽与安家退了亲,眼下又与邱家结了缘,正在议论婚事。
可不是说来就来,邱纶正经说起:“我今日回去和我娘商议了,定个日子请你往我们家去一趟,让她见见。你也不要多心,你知道,自你们家倒了,外头净说些你不好的话。他们那些嘴哪里信得?不是嫉你美貌,就是因为往年你不拿正眼看他们他们不服气。我娘也听见些,她不大信,所以请你到家去见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