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得邱纶直笑,“我买下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用得上。你要省检,我却不能让我的女人过这缩手缩脚的日子。你别管了,只照我的话去包客船,明日我到家去拿些银子,就连到常州后的开销,我也一并带齐。”
“我的女人”四个字一连在妙真和良恭的神经上跳了跳。妙真还可,不过听不惯,觉得有些别扭。良恭不由得脸色变冷,把那两锭银子向上抛几回,攥在手中向邱纶笑了两声。
第69章 梅花耐冷 (〇一)
且说定下船后, 邱纶见银子所剩不多,次日便往家去要钱。自门首踅入园中,恰好几丈开外碰见长寿。待要喊,不想长寿将脚步一转, 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邱纶不明因由, 大为生气,窜上去揪住他作势要打, “你跑什么?!难不成爷是哪里来的鬼, 还能吓破了你的胆不成?”
长寿抬起手来挡, 口里忙呼:“三爷别打!小的知错了,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邱纶丢开手横他一眼, “既然晓得怕, 怎么见爷不上来行礼, 反倒老鼠见了猫似的躲开?”
长寿“嘿嘿”笑几声,低着脸一壁窥他的脸色,“不是小的不知礼数,跟了三爷这些年, 会不晓得给三爷行礼?实在是有苦衷。小的要是没猜错, 三爷回家来,是来拿钱的吧?果然如此,小的就不得不躲。太太发了话给账房和家里的一干人,叫不许给您支取银子,连各家铺子里也交代了, 不许给您钱, 也不许您拿取东西。小的怕三爷知道了生气, 又帮不上,只好躲开了, 省得干看着您着急,心里也疼啊。”
邱纶睨着他,半信半疑的神色,“这回是来真的?”
“看样子假不了,业已放出话去了,还往苏州给老爷去了信。实在是您上回把太太气得不轻,当着大奶奶,二奶奶,尤大姑娘的面顶撞太太,这不是伤她老人家的体面嚜,能不动怒?”
“我那也是叫她们给逼得没法子,好说好商量的时候她们又不依,难道怪我不成?”
丢下这话,邱纶依旧往账房里去,果然就碰了壁。管账目的先生撂下话,没有太太的话,谁来支银子也不给。只得转去邱夫人房里去。谁知进门听见他娘病了睡在床上,忙进卧房里瞧。
未及开口,邱夫人便拿吃药的汤匙向他丢来,药也搁住不吃了,指着他鼻子骂:“你还有脸回来?你不是为个女人要跟家里造反么?不是抛家舍业要跟她去么?又回来做什么?难道是特地回来看看你老娘死没死透?!”
邱纶忙退一步,摸着鼻子咕哝,“您这是哪里的话。”
伺候的媳妇又拿了把汤匙来,两头劝着,“太太别生气,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三爷不懂事,您还跟个孩子计较不成?三爷,快,给你娘磕头赔罪,说‘儿子错了,往后再不敢有一丝一毫忤逆父母。今日回来就是来认罪的,往后保管规规矩矩服侍在娘身边。’”
不想邱夫人还未作表示,邱纶倒登时抬起头来,“那可不成!我还要陪着妙真到常州去打官司呢,等回来再来给娘磕头。娘,您告诉账房一声,叫他们给我支几百两银子使,这一去少不得有许多花费。”
登时又把邱夫人怄得个肝火大动,连药碗也举起来砸过去,“你还想要钱?做梦!为个女人,把你老娘气死在这里不算,家也不回,还要陪着她东奔西跑的,还想问我要盘缠?你们不是好得生死分不开嚜,还晓得要吃饭要花销啊?要花销,你们两口自家赚去啊!”
邱纶忙腆着脸说好话,“娘,您别较这个真啊,儿子这一去,没钱在身上怎么成?您就不怕儿子在外头挨饿受冻?”
“那就随你饿死!饿死你倒是老天爷开了眼,替我除了你个孽障,叫我下半辈子的日子轻省着过!”说完邱夫人便牵着被子睡下去,向里头“嘎吱”翻了个身。
后头邱纶又连番央求,皆不管用,邱夫人全作没听见,说得烦了,拣起个枕头丢他,叫他滚。他不得趣,只好出来,欲往街上几间铺子里去问问。心想着连他娘这里都不松口,铺子里想必也讨不着好处。
这厢臊眉耷眼地在园子里逛着,忽然听见后头有个小丫头子喊他,原来是他二嫂打发人来请。
到那屋里坐下,二奶奶问了他几句后,便吩咐丫头往卧房里取了个包袱过来,揭开看是整一百两银子。
二奶奶道:“昨晚你二哥叫了老五叔来问,知道你和妙真小姐要往常州去打官司。你二哥说,这一路去,总要些盘缠,太太虽然管着不许给你,可他做二哥的,不管你那些儿女情长没要紧的小事,只管你有没有银子花。晨起他走时,拿了七十两出来,算准了你要回来要钱,叫我给你。你二嫂虽然体己钱不多,也补了三十两,给你凑个整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