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古台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未说,率先抬脚入内。伯颜携着郭芙紧跟其后,岱钦却不管,一直声音爽朗地在一旁与伯颜说话,郭芙勾着唇角听着他兴奋的口吻和似乎有许多许多话与伯颜说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但走在前方的晓古台忽然冷哼一声,岱钦立刻噤声,似有些畏惧地撇了撇嘴,向伯颜投去求助的目光,那份依赖与全然的信任,让郭芙更是对这个孩子般的少年生不出任何恶感,这才是一家人的感觉。
他与伯颜——与她想象的不同,原来伯颜的不争,也许并非有他父亲的多少原因,多半,也是因为这个信任着他,对他比一般的兄弟还要亲近的弟弟。
原来——他原本的甘于平凡,他的不争,真的是心甘情愿。
踏草而歌白衣来
正如伯颜所说的那样,他的父亲于他并不如何关注,而岱钦不同,岱钦之所以用那般求助的目光看向伯颜,当然是有原因的,在堂上晓古台喝过郭芙的敬茶之后,便示意让郭芙前去休息,并未有何为难,郭芙知道他大约是有事要跟岱钦与伯颜说,是以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待得晚上伯颜回来之时脸色并不怎么好,郭芙便问,“发生了何事?”
伯颜叹气道,“父亲给孩子取了名字,老大便叫阿穆尔,老二叫清勒格。”
郭芙此时对蒙古语已非一窍不通,是以明白这两个词是什么意思,“阿穆尔是安乐,清勒格是康宁,父亲取的名不错。”
伯颜道,“我原不是为这个烦心,只是想不到不过几年不见,岱钦太让人失望。”
“此话何解?”郭芙有些好奇。
伯颜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道,“他不过才十四岁,据父亲说府中已有了十来个姬妾。”
郭芙瞪大眼睛,“什么?!”在她看来,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啊!
伯颜苦笑道,“我听到的时候,如你一般惊讶,据说岱钦在蒙古如今也是出了名的混小子,与几个大臣的子弟整日厮混不务正事,这也是父亲此次匆匆赶往家去的原因,岱钦他——太不成话,他小时候分明不是这般。”
郭芙沉吟一会儿道,“就我看,现在他仍不是这般,却不知是否传言夸大,又或只是成长时期的叛逆心理罢了,总有那么一段爱玩爱闹的心思。”
“我原也以为这般,但父亲道如今岱钦的名声都被他自己败坏了,原本与人定下的亲事亦被对方推了,父亲才如此恼怒,想把他丢到军中去锻炼几年。”
郭芙一怔,“这也是好事。”
“确是好事。”伯颜叹息道,“但偏生这小子不愿去。”
郭芙笑道,“直接扔去便罢了。”
伯颜道,“你倒是与父亲说的一般。”他微微一笑,但随即又沉凝了神色道,“后日便是义母的葬礼,葬礼过后,我便同你回中原去。”
郭芙心中一暖,道,“好。”
便希望——如他的父亲给孩子取的名字那般,一家人都安乐康宁,那便最好了。
自成吉思汗之后,蒙古贵族的葬礼多半采用深葬,所谓深葬便是寻一处将棺木与殉葬品深深埋下之后,不起坟垄,葬毕,以万马蹂之使平,再寻来一方自出生的幼骆驼,与其母一道带去,杀子于坟上,以千骑起帐守之,来年春草即生,则移帐而去,一眼望去便是平平的旷野,再也无法寻到所葬之处,而后代欲祭奠之时,只需以所杀骆驼之母为向导,待它行到一处踯躅悲鸣,此地便是深葬所在。
成吉思汗曾言,“英名在世,不留其骨。”人生在世之时尽力所为,死后便无需再留什么了。
是以华筝的殉葬亦是深葬。察合台汗国此时的可汗哈剌旭烈自小与华筝亲近,是以华筝的香楠木棺极尽华贵,取的是最好的香楠木,中分为二,削出人形样子,给华筝遗体穿上最好的紫貂皮袄、皮帽,白色皮毛的靴袜、系腰、盒钵,另各式殉葬品,以黄金为箍四条束好。
葬车行出忽牙思之时城中哭声起,不少曾受华筝恩惠的百姓自行为其送葬,天色灰蒙,郭芙穿着白色毛皮制的寻常衣袄,与伯颜一道跟在葬车之后,她与伯颜手中各抱着一婴孩,伯颜怀中的阿穆尔被哭声吵醒之后亦大哭不止,而清勒格却睁着一双漆黑地眼安静地看着,却也不知在看什么。
行了大半日,已至茫茫无边的草原上,华筝无子,是以伯颜以其义子身份与华筝之侄孙哈剌旭烈定深葬之地,此时许多来参加葬礼的蒙古贵族始才知伯颜身份,郭芙站在他身旁,容颜清丽,姿容无方,说起她的身份来大家恍然,郭靖金刀驸马之事直到如今多数蒙古贵族并不曾忘。
晓古台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未说,率先抬脚入内。伯颜携着郭芙紧跟其后,岱钦却不管,一直声音爽朗地在一旁与伯颜说话,郭芙勾着唇角听着他兴奋的口吻和似乎有许多许多话与伯颜说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