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人?对了,江澄?适才进门的是金凌,并未通报,定是偷偷前来报讯,还那大梵山救命之恩,算这小子有良心。如此看来,那明目张胆登门的必是江澄无疑。
他既是疑心来寻我,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我便出去让他抽一鞭死心好了,一劳永逸。反正是献舍也非夺舍,抽不出什么来的,顶多躺两天而已。魏无羡眨巴着眼睛,认真思索道。
我看谁敢。蓝忘机单手按着左肩,语调平静低沉,却掷地有声嗡嗡作响。
蓝湛,你是怕江澄得知你有伤,趁人之危?可这里是云深不知处,谅他不敢乱来,况且这么久都没动静,该是已经被泽芜君挡了回去。你还信不过自家兄长吗?魏无羡不死心,仍是想喊人来。
兄长自是挡得住那个不长脑子的江宗主,但那人既然寻来,难保不起别的心思。蓝忘机对江澄一丁点儿好感也没有,宁可百密无疏地防着。
蓝忘机不置可否,转移那人注意力道:魏婴,伤药与纱布在书架最下层的抽屉里边,劳烦你帮我取出来。
哦哦哦,好好,不麻烦。魏无羡一拍脑袋,心中骂道:你这个白痴,站半天连包扎伤口还得人家提醒,你说你活着干嘛,还不如换那莫玄羽回来,说不定更有用点。
魏无羡冲到书架旁,将最下层的几个大抽屉逐个打开,把一堆高矮胖瘦的瓷瓶与雪白的纱布一股脑地捧出来,跑过来,问道:蓝湛,哪个是外伤药?
这个。蓝忘机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了指一个圆形胖墩墩的瓷瓶道。
魏无羡将那瓶伤药与纱布留下,其余又放到抽屉里。转身回到床榻边,寻了干净的布巾湿了水,道:蓝湛,你忍一忍,我先帮你将伤口清洗干净。
蓝二公子脱力倚在床头上,左半边衣衫几乎被殷红的血渍浸了几个来回,黏腻地贴在肌肤上,看不出一丝底色。魏无羡比量了半天,犯了难,蓝氏校服质地过于柔韧,试着撕了几次皆是纹丝不动。如此,只能脱下来,可他手伸了缩缩了伸,明明是两个男人,都说了毕生知己,疗伤包扎而已,脱个衣服怎么了?犹豫了半晌,愣是不敢上手。
蓝忘机阖眸等了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稍稍起身,将面庞转向内墙的方向,单手解开衣衫,缓慢地一层一层将外衫中衣剥开,露出紧致精壮的身躯来。
蓝忘机的皮肤过于白皙,以至于血糊的一侧与霜白的另一侧对比刺目的鲜明。魏无羡强迫自己镇定,但贴到那人身上的手掌却不受控似的抖个不停,直换了三块布巾四五盆水,才稍稍擦拭出原色来。
血污陡然退却,骇人的伤口更加灼心烫眼。蓝忘机左边肩臂交接处,本就横七竖八伏着狰狞的戒鞭伤痕,如今又被那鬼手五指扎透,捅了五个硕大贯穿的血窟窿。那倒霉的鬼手皮肉不全骨刺外翻,捅出的伤口亦是参差翻绽,血肉要断不断地粘连。瞅上一眼便如万蚁啃噬,钻心彻骨地疼。
蓝忘机极尽隐忍,但魏无羡掌下仍隐隐传来生理性地微颤。
蓝湛,快了,我现下便上药,很快,你且再忍忍。魏无羡嘶哑着嗓子,饮下哽咽呜咽。不争气的泪水顺着眼角滴答滑落,手下一抖,差点儿将药瓶打翻。
不急,无妨。魏婴,真的,不疼。蓝忘机自觉并未扯谎,年少时那些血泪姑且不提。这些年逢乱必出,纵是修为再高,皮肉之伤也偶尔有之。即使再大的窟窿,不过裹一裹而已。如今,心尖上的人亲手上药包扎,就算无半分旖旎情愫,比起那些深山谷底地中孤身一人的麻木失落,简直堪称蜂花蜜糖。蓝忘机痛得清晰又甜蜜,禁不住心中茫然自嘲:只要这人不走,让他护在身边,哪怕日日受创,永不痊愈,也值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