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昏沉这些时日难免让人揪着心,但这也是没法子的法子。魏无羡口上应着,可每日每夜那双沉凝的眸子里映出的深虑神伤,盛不住似地满溢而出。老医修着实不想醒了一个再倒下另一个,便每日不厌其烦地重复开解道。
我知,劳烦先生。魏无羡机械地回着,眼神一错不错地盯在蓝忘机青白如宣纸的面庞上。
青勤君无奈叹了口气,将银针一根一根地插收回衣袋中,垂眸暖声道:我探过了,再有个三两日,过了至痛的结点,届时老朽便行针唤醒忘机,你莫要急,早些歇息。侍病非一时半日,你若熬不起,舍得假手旁人?我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先回了,明日再来。
先生。魏无羡倏忽开口,却停顿在这里,没了下文。
这十几日,除了每日例行的行礼,道谢,叙述病情,这孩子一点也无传说中的聒噪,青勤君不免担心。此时,主动开口,老先生极有耐性地等在原地。
魏无羡深深地望了蓝忘机一眼,不舍地转头,咬了咬下唇,颤声道:先生,那日救命的阵仗,非是首次,对吗?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众人各司其职丝毫不乱,连丹丸水碗布巾都无一疏漏,怎可能是首次。
嗯。青勤君并未打算隐瞒,径直点了点头。
虽心下早有疑虑,但轻易得了肯定的回复,魏无羡仍似被千斤重锤凿穿心肺,痛得呼不出气来。
是,是戒鞭?魏无羡屏着呼吸,生涩的气音如利刃剐过咽喉,艰难地吐出他一直不敢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是,也不是。青勤君捻着胡子,沉声回道。老先生目光幽深,仿佛透过烛火,望向那不堪回首的晦涩年月。
先生,可否如实相告?魏无羡起身,郑重行一大礼。
春末夏初,虽是山间,也难免几丝闷热。蓝忘机体虚畏寒,魏无羡又关了所有门窗,连一缕清风也透不进来。青勤君待了这许久,已是烦闷黏腻。闻言,呵出口热气,干脆道:去院里说。
魏无羡一愣,眼神牵扯在那人身上摘不下来,这十几日,他从未跨出过静室房门半步。
青勤君炯炯眸光削他一眼,道:放心吧,且醒不了,有事老朽赔给你。话音刚落,便转身大踏步迈出门去。
魏无羡面上一赧,抿紧唇线,将蓝忘机四面被角压得严严实实,一步三回头地跟了出去。
青勤君站在夜风中,无遮无挡,花白的须发随风轻荡。老者沉吟良久,似不知从何说起。魏无羡默然立在身旁,耐心等候。
几经斟酌,那窒碍涩塞的岁月在回溯中仿佛渡了烟火色。良久。青勤君方才悠悠开口道:说来也怪,这一回伤得如此重,却是恢复得甚快。可见这人啊,若是有了生机,连阎王老子都请不动。老者意味深长地瞟了魏无羡一眼,见到青年心酸又羞涩的神情,打趣道:魏婴,魏婴,这名字老朽听了这许多年,耳朵都磨出茧子来了,原来便是你这毛头小子。好,好啊,回来便好,怎地都好过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