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思追如未见,亦陪错。

今年格外冷,山下庄子入冬前翻修,添了几组地龙。金凌也派人送了几个新的暖炉和尚好的火炭,我瞧着够暖了,但那位许是身子骨差,仍是难捱。蓝思追垂首盯着棋盘,状似无意道。

蓝曦臣沉默良久,久到思追以为听不到回复。

思追,这些年辛苦你照看着,为难你了。明年,待仪典后,吾下山

您何出此言。泽芜君,莫要多虑,弟子仍是那句僭越的话,若是,若是含光君与羡哥哥仍在,亦能理解。他们若肯苛责他人,怎么会

十年生死两茫茫,一月三十回晨昏更迭,度日如年。

近乡情怯,蓝曦臣最近三日都未去过祠堂。但从每日思追与景仪躲闪的目光中,亦如亲往。

今夜,天降霜雪,月华满堂。满月,看似团圆之相,一如十年前那晚。

亥时已过,整个云深不知处灯火通明,鸦雀无声。

蓝曦臣持久未触碰的裂冰,立于蓝氏祠堂前。一曲闭,万籁俱寂。默默伫立良久,久到冰霜穿膛,凉意刺骨。

一身白衣的公子将手掌摊开,手心所托锦囊安安静静,无一丝动静。面上十年前沾染的血迹早已涔进内里,暗如墨渍。

蓝曦臣叹了口气,心下五味杂陈。或许,这样也好。毕竟,若那人真的回来了,他亦不知该如何抚慰。收了手,缓步迈入祠堂,将锁灵囊重又放回蓝忘机牌位下精巧的暗格中。明年,侧旁的位置便不该空了。

蓝曦臣挥手,灭了院中灯火。倏忽,整个仙府随之烛滅,漆黑一片。

负手立于暗夜中,蓝曦臣恍惚,梦回十年前。那个顶天立地的玄衣青年,看透生死,却眉眼凄苦,只为一人难舍。

兄长,我,我不知如何与蓝湛说,我

无羡,忘机此生唯此执念,若是果真如你所说,恐怕,我这个弟弟也决计留不住了。

哥,不可。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若是有一线生机,哪怕瞎了残了,也是愿意活的。蓝湛大好年纪,我不舍得他陪我,我不要。若是能选,我宁可不重生,何苦闪他这一回。可我没的选,生死在那一瞬间都已注定。要不,我去求青勤君,有没有什么吃了能失忆的丹药,我哄他吃下去。不然,我死了也不安心。

换个人献舍可行?

换何人?

我,我行吗?

兄长,你开什么玩笑?莫要瞎想,任何人都无用,平白牺牲。就算有人献舍,到了那一刻,赤峰尊仍要夺我现下这具身体的舍,躲不掉的。

无羡,就没有一点希望吗?

我都想过了,既然那莫玄羽能留有残魂,我执念如此深,或许也可以。可如今,我魂魄不全,神识不稳,别说主动留下,便是用锁灵囊勉强锁个碎片都难。

若连个念想都没有,你让忘机如何独活

念想,念想我知道了,我与蓝湛约定个年限,五年,不,不够,十年吧。到时候,即使我未归,那股随我去的冲动也该消磨了。到时候,您帮我看严着点儿。思追、景仪,日日盯着,兄长,成吗?

或,或许吧

无羡,仍是不成,未骗得过。忘机,忘机已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