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锦囊,茫然中不知迟疑,起手落音。
婴在否?
几乎在蓝忘机琴音停顿的同时,面前锁灵囊蓦地闪了一下,随后,忘机琴如着了魔般琴弦错乱狂跳,噼里啪啦嘶嘶争鸣,足足响了半晌,犹自不停。
蓝忘机瞬间清醒,心脏颤得像要从咽喉中蹿出来,冷汗伴着热泪,顷刻无知无觉地交织。
琴音倏忽停了。
蓝忘机指尖颤抖,几乎按不住弦。强自镇定,深吸了口气,勉强拨弦,仍是那句:婴在否?
平静,安静,肃静,蓝忘机心一沉,脉息乱得剧痛钻心,单手按向心口,额间汗滴滚滚而下。
锁灵囊猛地一弹,骤亮,忘机琴随之又是一番声响。
这一回,蓝忘机看清了,也听清了。
蓝湛,是我,是我,我在,你怎么了?哪里疼?
蓝忘机狂喜,喜极而泣,伸手将锁灵囊捧到眼前,单手执琴,回道:我无事,无事,魏婴,你,你何时醒来的?
叮叮铮铮泠泠铛铛,这一轮,忘机琴竟是一连串响了半柱香的工夫才停歇。如竹筒倒豆子,省了呼吸。
蓝忘机略微迟疑,在脑中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回想。毕竟,问灵虽是蓝氏绝学秘技,但亦是多年经验积攒而来。既为鬼魂,多少阴郁,碰不到几个善言的,在蓝忘机这等威势之下,更没有敢多言者。是以,纵是问灵琴语当世无出其右的含光君,碰上自家道侣这聒噪的魂体,也是品了又品,方知何意。
那人适才如开放的闸口、脱缰的野马,迫不及待地一股脑道:我在啊,我一直都在。我就说了嘛,莫玄羽都能留有残魂。我对世间如此眷恋,舍不得你,心疼得要发疯,怎么可能留不下。蓝湛,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我看着你哥把你抬回来,青勤君气得胡子冒烟,我都看到了。对了,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等我吗?你白天装得像个人似的,夜夜不眠,也不好好吃饭,你要气死我啊。不对,我已经死了。我天天看着,你也不问我。你不问,我没法说话。我都要生生急死憋死了,不是死,是急得要魂飞魄散了。
蓝忘机猝然间再听到那人如此直白的话语,直烫到心尖,一时忘了应答。
愣怔片刻,回过神来,赶紧回道:对不起,我不知。我,我也想你。被这人传染的,含光君亦是一点儿不想矜持。
锁灵囊在蓝忘机手心一闪一闪,像极了那人在眨着晶亮的眸子。
蓝湛,你得不停跟我说话。我的魂力太弱,你不主动问,没有通路,我没法答。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其实我每天都说,每时每刻都说,可是你都听不到。我以为你真的要等足十年,还好,还好你今夜醉了。对了,你为何饮酒?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吗?你要是喝醉了,摔了,伤了怎么办?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啊。那些天子笑都是我的,我回来之前,不准再动,记住没有?
嗯,记住了。魏婴,你,何时归?
你先别问,就随便弹个音,给我个入口便行。先听我说,我憋了好几年了,若是鬼魂有呼吸,都憋死好几千回了我。蓝湛,你为何不问灵,你要是早些问,不就早知晓我在,伤也好得快些。何必让我干着急,心疼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