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长鸣,波涛翻卷。船帆逐渐鼓胀,奔波的水手们退回岗位,海天相间中现出一抹白线,从遥远的地平线不断逼近,带起一丈高似一丈的海浪。
舷梯将要收起,副手催促旅人上船。夏油仓促地点了点头,也不知宏树看到了没,便被五条拉着进了船舱。
眼前收暗,背后传来舱门闭合的咬合音。五条牢牢牵着夏油的手,十指收紧,戒指轻轻摩挲皮肤,拖出几分冰凉的触感。他们根据船票寻找舱室,脚步隐在杂乱的奔忙声中,心跳很快,却并无不安。
王老二弄来的船票意外地不错,竟然选在了离甲板只一层楼梯的地方。尽管是个三等舱,里头设施却不甚简陋,比大空洞好上不少。
或许只因这艘邮轮有时也为少数贵客提供短期服务,因而房间布置还算合理。
夏油把行李箱推进床底,从背包里掏出一本书,预备边休息边看。五条里里外外逛了个遍,嘴里时而嘟囔几句“就这”,却也不见有多嫌弃。
想来大空洞确实改变了他们,不见得多重大,却着实深刻。
邮轮收锚,缓缓开始行使。船体稍有颠簸,所幸夏油不晕船,翻了几页书感到困倦,便盘算着躺下小憩一会儿。临睡前,他隐约看见五条煞白着脸开门出去了,又怀疑只是错觉,毕竟这家伙就没一天不苍白得跟张纸片似的。
直到他一觉睡醒,外头天色已大亮,眼看竟是到了第二天早上。五条不在屋内,夏油便夹着书上甲板找他——依自己对悟的了解,他多半会喜欢待在这种吹得到风的地方。
事实证明,夏油的确没猜错。他刚踏上甲板,就在正对船头的栏杆前见到那抹单薄高瘦的身影。
少年的白衬衫被风鼓起,衣物翻涌下隐约可见流畅优美的腰腹线条,像只振翅欲飞的大鸟。墨镜掩去大半神色,只知五条大约眯起了眼,在迎面扑来的海风与阳光中面朝天空,轻盈得随时能原地消失。
夏油静静凝着他的背影,突然想沿那几根曲线拨弄上去,用指尖反反复复摩挲把玩,直到他弯折傲骨,塌下脊背亲自送到自己手中。
每当安全感如退潮般远去,他都试图用这种方式确认悟的存在——令他动情,令他告饶,令他语带哀求一声声唤“杰”,籍此分辨梦境与现实。
夏油走上前,轻轻停在五条身边,与他沐浴同一片阳光。
“晕船?”他冷不防问。
五条似乎被戳了痛脚,颇为勉强地抿抿嘴:“不是啦,顶多有点不适应,太久没出海了。”
他们都习惯性管大运河叫“海”,或许因为生长在金色纪元的人类从未见过海洋,便下意识把印象最接近的大运河当作替代。
了然笑着,夏油从怀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去了糖纸递给五条。后者熟练地接过,扔嘴里含着,神情总算稍微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