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繁华喧闹的夜景,立交桥上车水马龙,霓虹灯朦胧缤纷,绚丽中交织出独属于一区的色彩。
夏油看着五条,心里很静。他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能再度与曾经分道扬镳的挚友同桌而聚,若说不欣喜则不合常理;但当他再度与那双蓝眼睛对视时,嗓子眼里总会涌起极淡的悲哀与清醒。
就像瓷器已被打破,碎渣滚了满地,即便有机会一块块粘连起来、恢复原状,曾光洁无瑕的瓶身也将永远攀上裂痕。
但仅此一点毫无疑问:当五条亲吻他,当他再度沉浸于天际之海时,横亘于世界与自身的隔膜顷刻间崩塌倾颓,整片大地都向他扑来,带着无与伦比的、生的气息。
或许源于他们无法斩断的因缘际会,对彼此的渴望已镌刻入骨,再无法剔除。
“悟,”夏油轻声说,“我很抱歉。”
“你为哪件事道歉?”五条语调很沉,似能看穿他所思所想,“背叛、欺骗还是假死?”
他想要一个流于表面的回答,以此反唇相讥,自虐式地挣扎出些许快感。
“令你孤身一人——我很抱歉。”
这便轻而易举地堵塞了五条未出口的讽刺。他哽住了,指尖蜷缩,眼眶竟又开始隐隐发红。
夏油永远最明白如何拿捏他。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叫十余年的伪装摇摇欲坠,仿佛从来都不存在那个远在天边的神,自祂为信徒步入红尘后,便再无光环傍身,只是个随处可见的凡人。
“你真是……”五条垂下头,声线有丝颤。
或许并不是他更脆弱了,夏油出神地想。只是自己早已在经年累月的等待中成了一把架在悟心脏上的锉刀,轻轻一拽,便磨砺得血肉模糊。
“难得活下来,我不打算再做些减寿的事。”他说,掺着几分活跃气氛的意思,“如你所见,正在二区当尽职尽责的人民教师,绝对没有第二个隐藏身份了。”
五条似乎短而深地喘了口气,胸膛起伏,汹涌的情绪被强行挤压至海平面以下。
侍者端来晚餐,意式拌面淋了满满一板番茄沙司,热气直往上蹿,激起顾客强烈的食欲。牛排烤得外焦里嫩,截面露出雪白酥脆的纹理,深色酱汁缓缓渗出;配以薄荷点缀,从视觉上直击味蕾。
但五条甚至没分给食物一眼。他径直端起苏打水凑到嘴边喝,喉结滚动,也不知咽了多少下去。
夏油慢条斯理地切牛排,继续说:“倘若你不放心,大可去问安德烈——现在应该是乌格列维登老爷了。我拜托他照顾菜菜子和美美子,如有必要,勉强算是个握在你手里的人质。”
放下空空如也的水杯,五条咬着舌尖说:“所以安德烈那臭小子早就知道你还活着?”
“诶?”夏油诧异,重点在这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