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去掉葱,看来又忘了。”
语气平铺直述,周笙想也不想地抽出一丝筷子,耐心挑掉所有葱。
沈音之盘腿坐着,看着,实在想不起她有没有在周笙面前说过,她不喜欢葱。
这辈子应该没说过。
不过有可能,是刘阿姨说的。
“我昨天晚上一直做梦,今天下午也做梦,睡得真舒服。”她玩着筷子,一时兴起似的仰起脸问,“周笙,你有做梦吗?”
“没有。”
“昨天没做梦,还是以前没做梦?”
“都没有。”
周笙手指修长地调整着碗盘顺序,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父母多年研究睡眠课题,从小注重我的睡眠质量。可能出于这个关系,印象里我没有做过梦。”
沈音之哦一声。
抿两口汤,又提问:“沈琛还没有醒吗?”
“下午两点醒过,因为药物副作用,又睡了。”
“那我不能吃完饭再去看他了?”
“最好不要。”
周笙语气温和许多:“沈先生需要休息,你也需要平复情绪。今晚我在隔壁房间处理文件,如果有任何需要的话,你可以叫我。”
“好。”
她软软地说了一声谢谢。
周笙微微颔首,掩门走出去,房间内重归于寂静。
沈音之咬着米饭,温吞吞的咀嚼。
她捧着碗走来走去。靠在窗边看会儿玫瑰色的晚霞,看会儿小品动画片。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十二点都睡不着,心脏扑通扑通跳着,隐约有些空落落的。
她没有感受过这种空。
阿香死的时候空过,沈园烧的时候空过,苏井里、蔻丹,身边人一个一个离开。但是他们给她造成的空,都不同于沈琛能给她的空。
——那要更深,更沉,更长久。
像身体里空了好大的一个洞,你往里面扔石子,咕噜咕噜滚下去。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可是都没有底。这个空缺下面什么都没有,所以永远填不满。
她想看看他。
她觉得她应该看看他。
沈音之想了又想,觉得她有必要告诉他:我因为你都咬破嘴巴,把血分给你了。那个时候,其实我把命都分给你一点点,所以你得好好奖励我,至少五张卡。
她想好这番台词,并不突兀,十分干脆利落。
然后便偷偷摸摸打开门,留下拖鞋,光脚悄悄踩在地上。两只手沿着墙壁摸索,鬼鬼祟祟绕过周笙那亮着的房间,拧动真正病房的门把手。
吱呀。好轻微的一声。
惊得她差点头发都竖起来。
好在里里外外都没动静,小傻子放心地舒口气,猫手猫脚走进去。
房间很暗。
独独床头有盏光束稀疏的小灯。
沈琛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睡着,一根根睫毛浓密而长。
眼角眉梢落着莹莹淡淡的光,眉心却皱出几条细小的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