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而返的萧起心里就别提有多晦气了,虽然把吴功曹和刘远从位置上踢下去,又从亭长升为县尉,一下子成为县里的三把手,但他却积了一肚子火——人抓不到不说,他还被县令泼头盖脸训了一顿。
萧起本来还想撺掇县令去找刘薪和刘弛的麻烦,没想到县令却认为抓了一个刘远就够了,刘弛和刘薪本身都是官吏,而且刘家在向乡是大姓,跟许多人家都有联姻,彼此沾亲带故,没必要牵连太广。
这位新上任的长社县县令的想法很简单,现在外面形势多变,烽烟四起,如果将此事捅出去,自己说不定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反而还会被降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就连与刘远交好的许众芳也被轻轻放过了。
顶头上司作了如此决定,萧起也只好作罢。
唯一让人高兴的是,吴功曹和刘远逃狱,反而坐实了他们的罪名,县令上疏朝廷,将二人定为钦犯,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抓捕,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就算能够逃脱官府的追捕,这两个人一辈子也不可能回长社县来了,更别提重新当官。
许众芳讲故事的能力很不错,萧起气急败坏的样子在他的描绘下栩栩如生,听得刘楠和刘桢直乐,听说老爹成功逃脱,至今也没被追上,大家都放下了悬着的一颗心。
张氏却敏锐地抓住里头一个细节:“三叔,你说县令为何不追究刘弛之罪?他与我家良人乃是亲兄弟,如今我家良人跑了,我们举家也得跟着逃亡,那刘弛为何却还能待在令吏的位置上?”
她对刘家父子芥蒂甚深,竟连尊称也不肯了,就直呼其名。
许众芳挠挠头:“我也不晓得,你知道我跟大兄的父兄一家没什么往来,此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
张氏冷笑一声,她觉得此事分明是刘弛跑到县令面前去卖了什么好,说不定还表示愿意指认刘远是吴功曹的同党,这才免于被追责。
刘楠听张氏这一声冷笑,又仔细想了想,马上也就明白过来,怒道:“难道是世父去告发阿父的不成?!”
张氏冷冷道:“你大父和世父从未将你们阿父当成是儿子和兄弟,如今出了此事也不稀奇!”
刘楠气红了脸,他从小就跟刘薪和刘弛不亲近,可怎么也没想到血脉相连的亲人会干出这种事来,他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能紧紧攥着拳头。
刘桢虽然同样不喜欢刘薪和刘弛那一家子,不过却不得不提醒他们:“秦律严苛,一家有罪,而九家连举发。若不纠举,则十家连坐。而官吏则有权免责。县令若是连我们左右邻里都不追究的话,就更不会去追究大父和阿父的责任了。此事没有明证,阿母和阿兄先不必如此气愤,即便是他们做的,我们现在也没法做什么,待以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时再说也不迟。”
又对许众芳道:“许叔父,如今你为了我们一家担上如此大的风险,我们实在感激不尽,即使现在出了向乡,一时也无处可去,万一被发现了,反倒还会连累叔父,倒不如安心在这山中住下,寒冬腊月,这里人迹罕至,想来安全得很。”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再过没两年,秦朝就要被彻底推翻,到时候谁还管你是什么逃犯,刘远自然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家了。
许众芳想了想,叹了口气:“我倒不惧被连累,但你说得有理,山中反倒比外面安全些,不过这些日子清苦,可就得委屈你们多忍一忍了。”
张氏问:“前两日我曾劳烦叔叔到我娘家探询,不知叔叔去了否?”
许众芳不善说谎,闻言表情一滞,立马就被张氏看出来了。
“他们可是不肯收留我们?”
许众芳皱眉:“嫂嫂,你们现在到张家去,还未必比留在这里安全。”
张氏苦笑:“叔叔不必说,我也知道了,定是我父母胆小怕事,不肯招祸了,话说回来,连良人的大兄都能出面告发他,我父母这般做,倒也可以理解了。”
她这两日接连经受打击,一次比一次重,现在反倒逐渐坚强起来,没了之前那种茫然惶惑的姿态了。
人的抗压能力果然是无限的,当生活一再刷新底线时,人总能把底线再度调低以适应环境。
刘桢道:“阿母,阿兄,如今阿父安然无事,我们一家人也能得以幸免,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许叔父为了我们甘冒窝藏逃犯家眷罪名的风险,我们更应善自珍重,以免牵累叔父。”
“你说得极是!”张氏拭去眼泪,朝许众芳弯身拜下。“叔叔于我们家有大恩,请受我一拜!”
许众芳手足无措,连忙跟着拜下:“嫂嫂莫要折煞我了,大兄与我情同手足,这是我当做的,又有何可谢!”
无功而返的萧起心里就别提有多晦气了,虽然把吴功曹和刘远从位置上踢下去,又从亭长升为县尉,一下子成为县里的三把手,但他却积了一肚子火——人抓不到不说,他还被县令泼头盖脸训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