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颜忽然觉得非常好笑,她缩进床里,只露出一双眼,小心地看他:“小焦,你还行吗?”
小焦必须行。
焦臣杭俯身吻她,吻得克制而小心,两人灼热的呼吸打在一起。
进入的瞬间,书房门再一次“笃笃笃”。
焦母在外面叫他:“焦臣杭?”
焦臣杭:“……”
钟颜真的笑起来。
焦臣杭咬牙切齿,将被子拉高:“你就不该放她进门。”
钟颜抱住他肩膀,柔软的嗓音浮现一些水汽:“主要是……我也不、不知道,她是这样的啊。”
焦臣杭睨她:“你知道她是哪样的?”
“她、她很喜欢你吧。”钟颜声音有些断续,咯咯笑,“我听……听说,母亲太喜欢儿子,就会……会对儿媳妇,产生敌意。”
她短短一句话,尾音被焦臣杭吞下去。
他吻住她,到最后,钟颜迷迷糊糊,忘了自己一开始想说什么。
翌日清晨,钟颜起了个大早。
她和焦臣杭的外套衣物都在卧室衣柜里,迷迷瞪瞪走到卧室门口,看见紧闭的门,才突然想起。
对诶,这里面现在有人了。
她没敲门,刷了牙洗了脸,穿着睡衣去冰箱里拿吐司,叼着凉牛奶意识不清地走回书房,还想再亲亲抱抱焦臣杭——
旁边的卧室门霍地打开。
她与正走出来的焦母面面相觑。
钟颜头发乱糟糟,愣了下,看着眼前装束一丝不苟的焦母,咽下嘴里的面包:“早,婆婆。”
焦母打量她,视线落在她手里的切片吐司上:“你们早餐就吃这个?”
“是啊,全麦的。”钟颜理所当然,“我们有时候也热一热。”
这么个空档,焦臣杭也穿好了衣服,从两人身边经过。
他扒拉开焦母:“我拿下衣服,颜颜你今天穿什么?”
钟颜跟在他身后走进去。
衣柜分两边,一边是他的短袖长裤,一边是她的连衣裙。
钟颜的夏季衣服非常多,另买了两个单独的衣架也还是不够用,衣柜里,她的衣服占据分之二的空间。
她指使焦臣杭:“我要那条黄色的裙子,你帮我把抽屉里的腰带也一起拿出来,在第二格。”
焦臣杭轻车熟路,抱着衣服关上柜子门,转头就撞上他妈不太高兴的表情。
怎么大清早就不高兴。
他把裙子和腰带递给钟颜,焦母问:“你早饭也是面包凉牛奶?”
“我不吃早饭。”焦臣杭从根本杜绝一切找茬的可能,“我去公司吃,公司餐有自助。”
焦母还想说什么,焦臣杭拽住钟颜:“快走,要迟到了。”
钟颜下意识看眼挂钟,现在还不到八点。
焦臣杭的公司不打卡,上班时间是上午十点半。
她乖乖跟他一起走。
他们住在海淀,离学校公司都不远,出门就是地铁站,13号线一路往北。
焦臣杭昨晚没休息好,稍有一些起床气,下地铁时看眼表,嘱咐钟颜:“中午我去给我妈订个酒店,你在学校好好吃饭,晚上如果我下班早,过去接你。”
钟颜抱抱他:“好。”
焦臣杭所在的业务线,是公司诸多核心业务线之一。
核心产品每个月都在测新版本,他忙得脚不沾地,偏偏算法岗也不是一直加班就有用,最近一周,他都有点找不着头绪。
已经够烦了。
他给母亲订了新酒店,母亲还拒绝前往。
“我找不着地方。”焦母在电话里言之凿凿,“北京这么大,你不怕我走丢?”
“离得很近,您走路就能到,找不着的话,就还是打车吧。”焦臣杭戴着耳机,盯着电脑屏幕沉思,分心与她对话,“您能从广州一路找来北京,找个酒店也不难的。现在在家吗?您下楼站路边,我给您打个车。”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我找颜颜去。”
焦臣杭手指一顿:“你知道她在哪?”
“知道啊,她不是跟你一个学校么,美院的。”
“学院很大,你过去也找不到的。”焦臣杭已经有点生气,“您别闹。”
“我不闹,我可以去他们教研室,找他们老师问啊。”焦母说,“我都没有颜颜的联系方式呢,正好去教研室问问,也就有了。”
焦臣杭“啪”地将电脑阖上。
茶水间有同事路过,朝他投来目光。
他站起身,拿起工卡,转身下楼:“我现在就回家,您再折腾,我只能把您送回广州去了。”
见他认真了,焦母赶紧:“你上着班呢,瞎跑什么。”
“我要上班,颜颜也要上学。你打扰我和打扰她,没什么差别。”他走到出口处,“嘀”一声轻响,闸机打开。他将工卡随手装进外套,从旋转门大步走出去,“您坐那儿别动,我十分钟后就到家了。”
焦母赶紧:“你不用回来,那我不去找她还不行吗?”
“您收拾东西吧。”焦臣杭在公司门口招手,平静地拦车,“我送您去酒店。”
这混乱的一天,以焦臣杭回家帮母亲收拾行李、送她去酒店,画上句号。
但焦臣杭也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焦母一开始真的只是短住,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坚定地认为儿子在北京过得不好。
于是改了主意,打算住得久一些。
她在酒店只待了短短两天,从第四天起,就一直大呼腰酸背疼房间有鬼,要求焦臣杭要么接她回去,要么给她也租个房子,在他俩附近长住。
焦臣杭觉得他疯了都不会这么做:“您知道北京房租什么价位吗?就我和钟颜租的那小两居,一个月一万五,不含服务费。”
焦母沉默了下,问:“你给她租一万五的房子,钱全是你出?”
“当然不是。”焦臣杭撒谎,“她出分之二。”
“这样也行。”焦母松口气,“她家是不是挺有钱的?她那手,看着确实也不像能干活的手。我都没见过她父母,你们这个婚结得太匆忙了,有人赶似的。”
确实很匆忙。
但这事儿没法展开说,焦臣杭含糊其辞:“她家跟我们家差不多,也没有特别有钱。只不过父母一般对女儿都比较大方,怕她在外头吃苦。”
这也合理,焦母真信了。
但是转头,第二天,她就在新闻,看到了上个月,钟颜和父母在日本出席公益晚宴的合影。
这怎么也不像平平无奇普通人的女儿。
她去问焦臣杭,这回焦臣杭没能糊弄过去。
焦母突然乐了:“我儿媳妇这么有钱吗?”
焦臣杭感到头大,就这一句话,他可以在脑海中构想出十个“母亲到处告诉别人她儿子好牛逼娶了个巨有钱的姑娘”的画面。
他打断她:“您什么时候回广州?”
焦母看他:“我才刚来没半个月呢,都没好好在北京逛一逛。”
从这天起,她不再缠着焦臣杭了,目标变成钟颜。
钟颜的毕设早已做得差不多,她在油画馆那工作本就可做可不做,实习时间相当自由。
婆婆虽然小心思多,但也没在明面上做什么坏事,钟颜笑盈盈的,有空也真陪她玩。
五月中旬,焦臣杭手上的周期项目进入尾声。
焦母将城里景点逛得七七八八,转头想来逛P大。
焦臣杭终于忍不住:“你领她进来,让她自己逛。”
钟颜有点意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也在学校,不陪陪她吗?”
焦臣杭只是说:“不用陪她,她走不丢。”
钟颜愣了下,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但话到嘴边,她又咽回去。
她很想问,你是不是其实,并不想让同学,见到你的母亲?
她叫他:“阿杭。”
焦臣杭从电脑前转头,专注地看她。
顶灯清冷的白光落在他眼镜上,在眼底也映出一点点摇晃的光。
钟颜朝他飞吻:“喜欢你呀。”
二十岁出头,焦臣杭真的以为,他和钟颜,可以走到非常遥远的未来里去。
五月下旬,焦臣杭和钟颜一起毕业。
钟颜父母在婚前为她准备的房子已经收拾得差不多,预计最快下半年就能投入使用。
两个人路过天桥,焦臣杭为她买了一枝茉莉,放在书包侧面。
北方清凉的夏风迎面来,钟颜身上每一粒兴奋因子都被唤醒,朝着他张开怀抱:“你看,小焦,新生活!”
焦臣杭扶住她,转头问:“你想象中,最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
“现在就挺好的。”钟颜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不用为钱发愁,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可以一直玩一直玩。”
焦臣杭笑起来:“你只是想一直玩。”
“哪有,明明我学习工作也很认真。”
“那我再努努力。”
“什么?”
“让你,就算没有市长父亲,也能过自由的生活。”
这一年,焦臣杭一直在想,其实他能给的东西,有哪一样,是钟颜没有的呢?
但是,但是。
他还是想亲手,再给她一次。
五月天空蔚蓝,两个人肩并肩,穿过北京夏日的人潮。
很多年后,焦臣杭回想这一日,自己也不知道,这里已经是终点。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这一天。
两人参加完毕业典礼,回到家中,焦母刚好做完最后一道菜,端上桌。
她看看两个人,笑:“回来啦?”
焦臣杭脱外套换鞋,平静点头:“嗯。”
焦母在北京住了小一个月,焦臣杭的态度时而冷淡时而平静,总之是不算热情。
就算没有婚前协议的条款约束,他也不希望母亲跟钟颜有太多交集。
他以前想象自己婚后生活,也没想象过母亲跟妻子在一个屋檐下的画面,属实是没有必要。
但是。
今天日子特殊,焦母提出“提前到家中给他们做午饭,一起庆祝一下”这种要求,就很难拒绝。
这是最后一次了。
焦臣杭想。
下个月,一定要想办法,把母亲弄回广州。
“看看我给你们做了什么。”焦母给他们盛饭,“都是你们爱吃的。”
钟颜换了衣服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
焦臣杭给她夹鸡翅,焦母状似随意地问:“颜颜今年跟焦臣杭一起毕业,你跟他年纪一样大哦?”
“没。”钟颜咬住鸡翅,含混不清,“我比他小半岁。”
“这样啊。”焦母若有所思,“那你们今年下半年摆酒席,明年就可以开始备孕了。”
焦臣杭:“?”
不管钟颜怎么想,他觉得匪夷所思:“有这么急?”
焦母问:“不然你们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焦臣杭还真在心里算了算:“再等七八年吧。”
钟颜才多大。
他觉得她心理年龄都不到十八。
焦母吃没几口,放下筷子。
她也不看钟颜,轻飘飘地望着焦臣杭,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起身,转身进厨房去了。
钟颜吃完两枚鸡翅,一抬头婆婆人没了,她一头雾水:“怎么了?”
“没事。”焦臣杭拍拍她手背,“你吃你的,我去看看。”
他起身,进厨房,反手关上厨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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