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开她的手,两人分开一点,他回头望见岸边已经有人赶了过来。高安世带着五六个小黄门,还有服侍她的妙蕊、悯枝,全都眼巴巴地站在那儿看着他们,却不敢上前。
瞧着那一张张脸上的不安,他忽然生出股恶作剧般的冲动。情绪积压太久,他也想放纵一回,不去考虑任何可能的后果,只要自己痛快了就好。
顺手抽出佩剑,雪白的剑刃冰寒凛冽。叶薇诧异地看着他,而他冲她挑了挑眉,露出今晚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你不是想去藕花深处么?我这就带你去。”
宝剑劈下,绑着石桩的绳索应声而断,他再捡起船桨撑了下,小舟立刻飘飘摇摇离开岸边,朝太液池上而去。
“陛下……”高安世焦急地冲到岸边,“您……您这是做什么?湖上风浪大,当心危险!”
他负手立在舟头,右手揽住了她的腰肢,“谁也不许跟上。扰了朕和慧贵姬的兴致,让你们提头来见。”
众人噤若寒蝉,再不敢多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轻舟载着那相拥的两人,越漂越远。
一直到高安世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叶薇才终于扭过头,满脸钦佩地看着身边的男人,“陛下您真是……能人所不能、想人所不想,臣妾佩服!”
不就是丢下宫人、带着她来划船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
“您身为天子,居然真的当了臣妾的船夫。回头被人知道您给我划了船,臣妾肯定得被宫里宫外唾沫星子淹死。不行,到时候您一定要出面澄清,是您自己要划船的,不关我的事!”
皇帝继续淡定划船,前方已经有一片莲叶藕花遥遥在望,“这恐怕不行。确实是贵姬娘娘提出了要求,在下才勉为其难满足你,又怎能颠倒黑白?不过娘娘也别装胆小,你撺掇侍女弄来小舟、深夜在此玩乐,实在是胆色过人。在下有些好奇,您如此行事,就不怕被责罚?”
“若是皇后娘娘掌权,臣妾当然不敢啦。不过襄愉夫人宽和大度,才不会和底下人斤斤计较呢!只要臣妾不闹出什么乱子,她不会怪我的。”
她一提起皇后,皇帝便觉得那点好心情消失殆尽,冷淡地“嗯”了声就不再说话。叶薇好像才察觉不对,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陛下您怎么了?因为臣妾说皇后娘娘斤斤计较,所以您不高兴了?那我不说就是了……”
分明是认错的态度,却没有否认自己刚才的言论,只是表示自己以后不会再讲。
他来了兴趣,正好小舟也划到了荷叶边缘,于是将船桨放下,就这么停在了这里。
“你很不喜欢皇后?”
叶薇诧异,似乎不懂他怎么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臣妾……当然不喜欢她。皇后娘娘曾经想害死臣妾,您难道不记得了?那次要不是陛下庇佑,我恐怕早已魂归地府,做了那枉死的鬼……”
她说得直接,让他有点狼狈。这些日子满心都是楚惜,一时还真没想起她曾被皇后迫害的事情。
“陛下您……”她扁了扁嘴,很不高兴的样子,“真是贵人多忘事。是不是就算臣妾真的被她害死,您过一段时间也能把这事儿给忘了?做鬼都不能瞑目。”
说者无心,落到他耳中却又牵连起许多扎根心底的往事。阿薇在他的保护下躲过宋楚怡的加害,可是楚惜……她却没能躲过。她被害身死,自己却在几个月后迎娶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若是她泉下有知,恐怕真的不能瞑目。
握住她的手,他慢慢将她揽入怀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声音低沉,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叶薇熟知内情,自然能猜到他此刻的心情。不知怎的,原本到嘴边的话竟说不下去了。这高傲自负的男人,世间万般都不放在眼中,如今却对着她露出脆弱的一面。
巨大的反差,让她生生觉出了不忍。
“您怎么突然这么郑重?”她佯装不解,“臣妾也不是怪您,其实认真说起来,我该感谢您才是……要不是您数次搭救,我早就活不成了。”
身后是仿佛连接天际的莲花荷叶,女子柔声软语,说着宽慰的话。皇帝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觉得庆幸。
这个女子和楚惜是那样相似,每每带给他恍惚的感觉。也就是这感觉促使着她,在初次见面时没有任由她被宫里的阴谋害死,而是选择出手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