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伊池身上只有一件遮到大腿根儿的小褂,两条腿露在外面不安分地晃。严仁渐垂下眼帘,收拾药箱告辞避嫌。贺作舟好说歹说把人哄回了chuáng上,抬手一摸额头,好家伙,烫人着呢!
方伊池迷瞪着拽住贺六爷的手,死死扣着熟悉的手腕,眼角滑下了一行泪。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还是平安饭店的服务生,不仅没逃过被烟头烫的命运,还被bào怒的客人qiáng上了。他哭着喊着找六爷,得到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人六爷压根儿不认识你”!
凤凰又成了麻雀,还摔得粉身碎骨。
他不想回到那样的生活里,他被六爷养娇了。
于是方伊池惊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自个儿的梧桐枝。
贺作舟不知道方伊池做了噩梦,却实实在在被那一行泪惊着了。
小凤凰在chuáng上哭的次数不少,基本回回都掉眼泪,可现下什么都没做,还哭,那便是真的伤心了。
可他伤心什么呢?
生着病,吃了糖,贺作舟陪着,怎么就哭了呢?
方伊池哭出几滴泪,翻了个身抽抽鼻子,眼角糊着一层湿意,拱到贺作舟怀里,用滚烫的额头不停地蹭六爷的下巴。
“嘛呀这是?”
方伊池低低地咳嗽起来,蜷缩起来颤抖:“先生……”
“嗯?”
他猛地怔住,呆呆地望着贺作舟的下巴,终于意识到嘴边的话是一声“喜欢”。可他不敢说。
世间万事万物,“喜欢”最轻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