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说阿琰性子古怪还不是随了她,但话至嘴边才发现自己已经颤抖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四哥哥,其实一路走到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从我九岁那年的上元节开始,我就一直以为我们这辈子只能那样,互相算计、永无宁日。我没想到我们还可以有这样快乐的十年,更没有想到我们会有阿琰。”她微笑,是真正心满意足的笑容,“老天已经待我们不薄了。所以,你不愿责怪任何人,好不好?”
见他没有说话,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十指交扣。他攥着她冷玉一般的手指,只觉得凉得让她心惊。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次说好了一起去折梅花吗?那天我先去了,在园子里等了好久你才来。我当时很生气,质问你为什么迟到。你跟我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耽搁了。其实你明明是很耐心在跟我解释,可我听完却更生气了,还撂下话来,说下回再遇到这样的情况,绝对不会再等你。”慕仪微笑,“所以,如今你就想象成我先去摘了梅花,而你还有事情没做完,不能和我一起。不过你放心,这一回我会乖乖地等在那里,哪儿也不去……”
他的心随着她的话一丝丝绷紧,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根金线,在上面绕了一个圈,然后慢慢拉紧。他觉得自己心上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却偏偏一滴血都流不出来。
他觉得痛,每一寸骨头都在痛,可他叫不出来。
她就那样靠在他的怀中,身子还是温软的,就好像三十几年前,他第一次从ru母手中接过她。
在她还是一个小小婴儿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们牵连不断的一生。
他记得她喜欢在清晨的时候坐在廊下煮茶,喜欢在秋天的时候躺下花架下睡觉。她看到有趣的故事会绘声绘色地讲给孩子们听,还会拉着他的手一起走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赏月听风、琴箫合奏。
这么多年下来,她的一切都已经深深地烙印到他的身上,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是如今,这一部分就要生生地从他身上剥离,只留给他一个永远无法痊愈的伤口。
她的声音忽然低下去,他吓得面色一变,猛地抱紧了她。
她躺在他怀中,慢慢抬起手,想去抚摸他的脸庞,就好像那一年她为他挡剑之后那样,“四哥哥,阿仪说过,愿与檀郎一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