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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振低头想了很久,微微叹口气,“近三年,他似乎没有再行动,我一直担心他听到风声已经逃跑。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确认他的身份,如果跑了只能全国通缉。”

赵苏漾有个感觉,这人肯定不会傻傻地等人来抓他,说不定真的如同大家担忧的那样,跑了。

下一级探员们接到了特案组划出的排查范围,马上动身去了对岸几个村子,经过两天的走访打听,真的问出了这么一个人。

孔上前,40岁,东顿村人,瘦,长得白净斯文,戴个眼镜很像文化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伏三天也穿着长袖衬衫,却不戴糙帽,可见不是因为怕晒太阳。他早年无所事事,去挖沙船上帮工,平时就帮着家里养鱼,迟迟没有结婚。认识他的人说他是个“结巴子”,很严重,还有人故意学他说话,从小因为这个没少被同学嘲笑,所以平日里不怎么跟人讲话。

几年前他挖沙居然捕到一只野生斑马煌鱼,很多年没有这种祭品的祭祖仪式因此变得更加庄严神圣起来,所以办得特别隆重,让别的村很是羡慕。那年村里发生了不少好事,比如出了一个全市高考状元、出生了三对双胞胎、多年谈不下来的赞助下来了,新村委会大楼动工、他家里的养鱼事业也很有起色……大家习惯性地把这些事跟祭祖的隆重联系起来,对捕到祭品的孔上前也多了几分尊敬,再没人敢拿他的结巴说事了。

让探员们失望的是,孔上前去外地打工了,这两三年都没有回来。

孔上前的一对老父母不知探员们的来意,只以为外地打工的儿子出了事,他妈妈吓得哭哭啼啼,说儿子命苦,婚姻事业都不如意,至今没有结婚。跟岑戈推测的一样,孔上前年轻时非常喜欢一个姑娘小真(化名),但人家嫌他说话结巴,没什么正经工作,一直无视他的示好,到了适婚年龄火速跟别人结了婚。

那时候孔上前就表现得很抑郁,经常望着一个地方发呆出神,他妈妈还撞见他猛力抽自己嘴巴,都打出了血,看来是介意自己口吃的事。其实口吃的人经过训练是可以恢复正常说话的,然而因为知识有限,他们都没有这个意识,总把口吃当一种病或者残疾对待。

听说小真的丈夫性格比较暴躁,喝了酒发酒疯时还打人。打老婆在他们那里不是稀罕事,女人闹一闹,没人真的因为这个去离婚的,尤其是有了孩子的妇女,更不可能因为老公家暴就去离婚。别说家暴了,男人在外面有了情妇,也很少听说女人闹着离婚的,都是忍一忍大半辈子就过去了。上一代的女人这么教育自己的女儿,这是一种意识,代代相传。

不少社会舆论称赞逆来顺受的女人,情妇死了就把情妇生的孩子接回来养、出轨离婚的老公病了就不计前嫌细心照顾、自己得了重病不忍拖累丈夫不仅主动离婚还帮着丈夫找下一任……这种用“高尚人格”“圣母品质”伪装起来的性别歧视和道德绑架成为多少女性的枷锁,将她们身上的反抗精神一点点磨去。

许是婚姻不幸福,小真背着丈夫偷偷又跟孔上前联系上,两个人发生了婚外情,小真却迟迟没有离婚,孔上前也没有再找对象。后来小真生了一个孩子,据她自己说,是她丈夫的种。说来也奇怪,生了孩子后小真就有点慢慢疏远孔上前,一心一意带孩子了,离婚什么的,更是再没提过。

孔上前年纪也渐渐大了,父母催婚催得紧,恨不得拉来一个姑娘就往他房里按,最好第二天就生出个大胖小子。逼了很多年,孔上前都没有松口要跟别人建立恋爱关系。

他父母对小真痛恨得半死,他们不知道这个长相平平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好喜欢的。说来也是莫名其妙,小真某天死了,说是失足掉鱼塘里淹死的,前天晚上他们邻居还听见他们夫妻打架,提到什么“亲子鉴定”。鱼塘里尽是凶猛食ròu的斑马煌鱼,据说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几乎只剩骨架了,只有头发那块还有一大片头皮连着,出水的时候头皮掉了,形状骇人。据说那天孔上前也在围观人群中,亲眼见到小真的尸体出水的样子。

听几个妇女八卦,小真的丈夫办完她的丧事,就带着儿子去做亲子鉴定,发现这个孩子其实就是他的种,才消停下来,带着儿子去小真的墓前大哭了几场,然而没多久就开始张罗着重新建立一个家庭,这件事好像很快就被淡忘了。

或许这就是作家笔下的“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小真死后,孔上前就像变了一个人,阴森森的,行为古怪神秘,眼神也不正常,父母都不敢催他结婚了。几年前他忽然决定出去打工,也没往家里寄钱什么的,逢年过节打个电话了事,也不知具体干什么工作。父母就怕他想不开,思量着只要儿子好好活着就好,也不敢多问,现在,他们连孔上前到底在哪里打工都不清楚。

岑振低头想了很久,微微叹口气,“近三年,他似乎没有再行动,我一直担心他听到风声已经逃跑。不过,当务之急是先确认他的身份,如果跑了只能全国通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