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国不可一日无君的原则,钦天监就近择了吉日。
十二月初八,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而赵淮瑨登基第一日,便翻了役都的旧案。当初一口咬定贺忱谎报军情的韩余被陆九霄亲自押进太和殿内。没了李家庇佑,韩余便什么都招了。
贺小将军的军报乃字字实情,只还未送到京都便被李国公的人扣了,辗转交由圣上的军报,已是被人掉了包的。
韩余只是个为李家做事的小喽啰,他说的便是他所知的全部实情。至于宣武帝在幕后扮演什么角色,除了寥寥几人,无人再知晓。而此事有损天家颜面,赵淮瑨便顺水推舟,将所有脏水泼向李家,治了李家一个通敌之罪。
谋逆加通敌,十二月初十,李家满门抄斩。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那些个依附李家生存的蝼蚁,不得不夹紧尾巴做人。
兵部侍郎卞威利用职务之便与李家共谋,一人死罪,满门流放。而这新上任的侍郎官,便是这五年无甚存在感的贺都督,贺凛。
新帝归还兵权于贺家,另设九门提督,命贺将军贺禄鸣兼管。
另追封贺忱为一品天策上将,骊国朝以来独一份的殊荣。
沉寂多年的京都贺家,仿若一夜之间焕然一新,又回到五六年前战功赫赫时的盛况。
太和殿的城楼上,赵淮瑨负立于前,他缓缓舒出一口气。冷风瑟瑟,打小看顾他的太监随公公给他添了件大氅,“圣上,天冷,小心冻坏了。”
赵淮瑨“嗯”了声,望向巍巍宫门。
此时尘埃落定,但回不来的终究是回不来了。
他想起年前他对贺忱说过一句话。他道:“你们贺家永远效忠我父皇,你也效忠我父皇。”
贺忱道:“我们贺家永远效忠明君。他日你若是明君,我也效忠你。”
“你说的,若他日我成储君,登上皇位,你要辅佐我。欸,我想想给你封个什么官好……”
贺忱笑出了声。
思此,赵淮瑨萧索地弯了弯唇角,“随安,拿壶酒来。”
随公公微愣,忙遣人送了壶酒过来。
赵淮瑨提壶,对着身侧的位置洒了半壶酒。
他心道,赵淮瑨,你要对得起他,要对得起他那夜对你说的珍重。
“欸,圣上,酒洒了。”一旁的小太监不知事,懵懵提醒道。
随公公拍了拍他的脑门,给他做了个噤声的势。
这酒啊,是祭故人——
十一月十,京都又飘起了细雪,落地堆积成厚厚一层,布满了来来往往的脚印。
乾清宫,陆九霄座椅扶边搭着件灰褐色大氅,他百无聊赖地碰了碰小几上的小物件,皱着眉头瞥了眼批奏折的赵淮瑨,候了约莫半柱香,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圣上究竟是有事没事?”
听听这口吻,“圣上”二字也没让他喊出半分恭敬来。
赵淮瑨失笑搁下狼毫,起身过来坐下道:“陆家如今是爵位官职兵权皆有,此次只能再给你添个无甚实用的头衔,怎么样,要不要趁讨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