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钥匙上插着金色的蛮牛标志,以诺诺的见识自然能认出来当下被她支配的这台引擎吼叫起来像是食肉的猛兽的兰博基尼是什么档次的豪车。
邵一峰的那些玩具和这车简直没法比。
乐声伴着雨声像是隔着云层在响起,随后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那居然是车载音响里玉置浩二的老歌《friend》,路明非果真一板一眼把所有的细节都说出来了,连那天他把音量开到最大这种事情也交代得一清二楚。
真难想象原来这么细腻这么悲伤的情歌也能在雨中轰然作响,细听的时候居然像是天使们在天国的尽头齐唱着圣咏。
带着寒意的雨凶狠地拍打在诺诺脸上,她瞪大眼睛环顾这个像是要倾塌了的世界。
前车灯在雨幕上投出的光束如辉世的利剑,因为山路的崎岖而反复切割不同方向的黑暗。
敝篷的兰博基尼轿车在山路上横冲直撞,周围的群山都像是匍匐的巨人。
毫无疑问侧写成功了,诺诺正通过路明非的眼睛去窥探记忆中的已经被撕碎的命运线,那会是一场梦。
有人说其实你做的每一场梦都是另一个平行宇宙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的事情,真是有趣的理论,很难说侧写是不是就是让人拥有一双看到平行宇宙中事物的眼睛。
很真实,连雨落在脸上都是冰冷且锋利的。
诺诺随意地将目光投向后视镜,这时候雷电撕裂云层,她忽然愣住了。因为她在那面镜子里看到的是一张何紧绷的、神色狰狞的脸。
她心中微微战栗,她想原来一个人发下了狠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想的东西都会暴露在脸上。
雨落狂流天风呼啸,诺诺娴熟地换挡踩油门,高而密的树环绕着这条山路,像是走在去地狱的路上,路边时时能见到穿白色塔夫绸长裙的女孩,她的一切都是虚幻的,风裹着雨穿透她的身体。
在这场记忆的回播中有个人的影子狠狠烙在路明非的脑子里,简直像是一百把利剑刺进他的灵魂那么刻骨铭心,所以即使他还没有说起这个人,女孩也像是幽灵那样如影随形。
诺诺仰起头,多摩川的天空映在她的瞳孔里,这么看去,好像所有的雨点都是从天心的一点洒落,都会落入她的眼中。
雨滴落在那对深红色的眸子表面,碰撞成粉碎的花朵,花蕊里迸出金色的微光。
路明非所讲的故事正在被诺诺重现出来,现在她把自己幻想成了路明非,她将用路明非的眼睛去观察,去通过这件事确认自己将在那个实验室里看到的赫尔佐格的影子是不是真的是他。
周围的一切,路边的树影子、女孩的幻觉,还有偶尔可以看见的被超越的车辆,那些都是模糊的,那是因为路明非并未在故事里提到这些东西,诺诺的想象总归无法完全临摹当时的场景。
“这就是所谓东京狙击白王的战役吗……”诺诺轻声叹息,知道自己正在接触路明非心中最深处最不愿意揭开的伤疤。
其实即便路明非不亲口说出来她也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那份被学院公开的东京任务报告里面都明明白白写着呢。
那绝对是密党组建以来经历过经历过最危险最残酷的战役,白王的强大让人望而生畏。
后来诺玛使用3D技术重现了这场战役的细节,尤其是参与了这次行动的主要人员路明非、恺撒和楚子航身上发生的事情。
她很清楚地记得这个故事,像是铭记曾发生在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那样。
这一幕应该从某个用玻璃幕墙搭建的冷冻酒窖里说起,那里面窖藏着全世界的名酒,黑龙吟的清酒、美国田纳西的威士忌、莫斯科的红牌伏特加,还有法国的葡萄酒。
有个人用那些酒麻痹自己最终犯下了铸铁成山不能悔改的错误。
终于在这个雨落狂流的夜里,路明非被推到了世界的最顶端,他不再是远远眺望那些传奇的小孩了,今夜之后他就是传奇。
诺诺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路明非,她开始静静地倾听,从这一路的坎坷愤怒,到一切如倾天之水再无更改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