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抱起那具干枯的、苍白色的尸体,她缓缓地抬起头,漫天大雨,好像全世界的水都在汇入这口巨大的储水井。她似乎见到了那个疯狂的、卑鄙的男人用猖狂的大笑来宣告这个世界他终于走到了权力的最高处,现在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站着说话。
可他依旧是个卑鄙的小人,人类畏惧他,龙类也会羞于和他为伍。
诺诺擦擦眼角,真奇怪,分明一切都和她没关系,可悲伤还是氤氲地弥漫开填满了这个深井的每个角落。
她努力去倾听这个世界之外的声音,路明非仍在平静地述说那天发生了什么,他说得那么平静,像是在讲一个话本,可他那么恨,恨得咬牙切齿连平静的语调都像是在口中咀嚼钢铁!
然后故事里的路明非开始歇斯底里地嚎哭,他将有些片段记得那么深刻,那些被标记着属于sakura和绘梨衣两个人的玩偶,那些连诺诺也感同身受觉得熟悉的衣裙,一件件翻出来的时候那些疲惫那些痛苦那些仇恨就像是潮水那样把诺诺都淹没了。
她想原来这就是那小子埋在心里的感受,原来他一直那么累。
她努力地感受赫尔佐格在这场戏里的角色,只觉得他卑鄙而懦弱,自卑而狂妄,像是个自我矛盾的小丑。
这之后有一场从天而降的风,那风像是某个人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诺诺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掌,路明非把那种感受描绘得太真实了,以至于连她都能感觉到……
仿佛神浮在空中观察世界,世界变得格外清晰,她在一瞬间产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如寒冰解冻后的大河,每个细胞都春芽般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无穷无尽的力量沿着肌肉和经脉无声地传递。
暴血吗?
不,不是,那就是他的王座,王座上冰冷的麻木的路明非像是高举冠冕的君王俯瞰一切,他把力量赐予这个衰到爆的路明非,像是隔着命运挥舞他的利剑要把所有忤逆他的人都杀死!
第一个就是赫尔佐格!
诺诺忍不住想咆哮,她的指尖、鼻尖、身体任何一个部位都生长出细长的白丝,把周围的一切都包裹起来,那些死去的人骨骼发出雷鸣般的轰响,然后张开狰狞巨大的翼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像是要为某个王护驾。
黑暗淹没她的视线,片刻后光明像是刀一样刺进了她的眼睛,诺诺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了。
她张开双翼身后跟着千军万马,钢铁熔铸的刀剑嗡鸣着要饱饮王血!
“……后来发生的事情我记得并不真切,我想我要杀了他,所以好像全世界就都在帮我去杀死赫尔佐格。”路明非的声音回荡着,周围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诺诺意识到这是因为他的记忆开始模糊了,路明非在获得这力量的时候并不完全苏醒,像是某个伟大的东西借着他的身体向这个世界发出吼叫,于是这个世界都不得不臣服。
她渐渐来到最高处,圆月把水银般的光洒在平铺的云层上方,也照亮了这具狰狞的身躯和巨大的膜翼,几百米长的影子被投射在云间,极尽狰狞极尽美好,像是神,又像是地狱中爬出的不甘的天使。
“你好啊,赫尔佐格博士,多年不见,别来无恙。”诺诺遥望着同样悬浮在云层之上的赫尔佐格,她的脸上浮现出穿越时空的刻骨怨毒,那些情绪都是路明非的,那句话也是路明非说出来的,可那种刺进灵魂的仇恨却被她深切地感受。
像是有火在烧,这火烧了很多年,必须用某个人的血才能浇灭!
她努力去看清楚白王的影子,只觉得看到了懦弱的至尊。
是的,他那么懦弱,却又掌握着那么大的权力,他贪婪地想得到一切,却似乎依旧畏惧某些黑暗中的冠位。
神与神的战争在此刻拉开序幕!
——
路明非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因为对那天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再没有可以分享的东西。
赫尔佐格的残暴和阴险至今仍在他的心中涤荡着巨大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