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不入鞘,倪燕归提着剑,剑尖漾着一抹冷光。
同学们纷纷躲闪。
湖心广场的西南方向,是美术研究楼。楼前有二十年前的书法牌匾。名字叫楼,实际只有两层高,木式结构,藏匿林中。庭院雅致,假山廊亭,围着一排或疏或密的冬青。
倪燕归挥砍着冬青叶子。倚天剑是道具,没有开刃。她砍了半天,叶子左摇右摆,只落了几片。
习武练心境。她收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倪倪。”突然来了一个人。也不突然,陈戎站在外面一会儿了,见她收剑才喊。
听到这一声,倪燕归呼到一半的气梗在胸腔,她被自己呛到,咳了两下。
陈戎的声音隔着面具,几分压抑,更多深沉。
这几日,倪燕归觉得自己确实如福尔摩斯,猜什么就中什么。
“十二支烟”、“山羊面具”,眼前的男人谎话连篇。她推理的半夜投湖,应了她此时的心境,她才想半夜投湖呢。她咬牙切齿:“陈戎,你究竟骗了我多少?”
“我骗过你的,你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和你坦白。”所以,他戴上面具来到这里。
“是你。”她举起手里的剑,剑尖直指山羊的鼻心,“全都是你!你到底有几副脸孔?还是说,你至今都没有向我暴露过你的真面目?”或者如洋葱?面具一层叠一层,她见不到他的心。
他低声说:“倪倪,我对你没有恶意。”
“你的欺骗全是善意的谎言?其实你知道的吧,你如果摘下假面具,我正眼都不会望你一下,所以你伪装得憨厚朴实,把我骗得团团转。我以为,这个世上真的有一个男人,完全切入我的审美,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倪燕归冷笑出声,“可不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
“我承认,当初在你面前,装害羞装孱弱,是为了你。”她介意他的欺骗,他就坦白一切。“倪倪,我知错了。希望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望着那副面无表情,不喜不悲的山羊面具。
他的语气听着像是真心的,但她很是怀疑,说:“给你什么机会?难道你觉得我喜欢不良少年吗?我和林修有十几年的交情,我俩一块长大,小时候他还在我面前光屁股呢。青春懵懂期,有同学传我和林修的绯闻,但为什么我和他没有走到一起?因为我欣赏老实人,林修是个不良少年。我要是喜欢那类型的,哪里轮得到你。”
山羊的红黑墨漆,在夜色里变得暗淡。羊脸的惨白色调尤为突出。陈戎的脸,躲在面具下,跟着发白。
倪燕归从面具孔洞望他。底下的他黑得不见光。“你别说,只要我愿意,你就能还我一个老实巴交的男朋友。用假人设谈恋爱?假的就是假的,你嘴上说出花来,也成不了真。我这么笨的人都知道行不通。”
“行得通,其实那也是我。”陈戎说,“相信我,你不会再见到你不喜欢的样子。我可以陪你很久,当一个乖乖的男朋友。”
“我才不要。我要去找真正的老实人。你一肚子坏水。”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把倚天剑放进刀鞘。她昂着头,瞪了瞪他,“我的话说得很明白了,用用你这个入学成绩全校第一的脑子,仔细想一想。”
这时,舞会的主持人在那边宣布舞会开始。
倪燕归:“我劝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今晚就在这场上搜寻一下有没有契合的对象。”
像卢炜说的,化妆舞会举办了这么多年,给同学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是几对男女的绯闻。至于别的,什么都没有传下来。她就要走人。
陈戎拦住她:“你来这场舞会是为了找新对象?”
她鼻子朝天:“嗯哼。”
“你已经收拾好,可以重新上路了?”
“我心理素质高。摔一跤,爬起来又能走了。”
他挡在她的面前,堵住她的去路,沉默地望她。
倪燕归刚刚没有呼出的气,又飙了上来。她左手握住刀鞘,右手握住剑柄,直接将刀拿出来一半:“挡我者,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