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人连忙问:「汤兄、邹兄,你们受了他们的要挟?」
李文祥道:「自古武死战,文死谏。为了扫除女干相,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死咱们都不怕,还怕要挟嘛?」
常风竖起了大拇指:「好一个武死战文死谏。你们文人最重‘道德二字。对吧?」
「李文祥。你高中进士之后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琼林宴吃完,你意犹未尽。」
「宴罢,你跟四五个同年又去太白楼吃酒。席间一时兴起,竟让太白楼的小二去探春院叫条子。」
「一共叫了五个扬州瘦马给你们弹琴唱曲儿助兴。你看上其中一个叫莺莺的瘦马。莺莺姑娘对你这个满腹才学的人也一见钟情。」
「碍于‘官员不得纳妾的规矩。你凑钱给她赎身后,将她安置在南城锣鼓巷的一个四合院里,让她当了你的外宅。」
「我说的对吧?与娼妓私通,你的道德在哪里?」
李文祥支支吾吾:「大明立国都一百二十多年了。谁还在意这个......」
常风一拍桌子:「胡说!官员不得宿娼是太祖爷定下的祖制!你的意思是,如今的官员可以不用在意祖制?」
李文祥哑口无言。
常风道:「你现在只是观政进士,尚未被吏部授实职。我若将你的丑事公之于众,恐怕吏部永远不会给你挂实任牌子!」
「那你这个进士考来有何用?还不如当举人时就参加大挑,当个小吏呢
!」
「想保住前程。你就得听我的。」
吉人道:「李兄,自古邪不胜正,不要在他的威胁面前低头!」
常风转头看向吉人:「去你娘了个邪不胜正。谁是邪,谁是正?」
「你吉人是正?去年四月二十一。你远房堂兄在山东招远县与人当街斗殴,致人重伤。」
「按大明律,是要杖责流放的!恰好招远知县是你的同年。你给同年写了封信求情。你同年接信第二天就把人放了。」
「你这是在徇私枉法!徇私枉法的人才是邪!」
「我都懒得说你们这群所谓的清流。明明自己一脸毛,却整日说别人是猴儿!」
四个弹劾案的主导者,此刻如斗败了的公鸡一般无精打采。
常风道:「行了!已经快后半夜了。我话已说到。收不收回弹劾,你们自己看着办。」
说完常风跟徐胖子起身离开。
出了邹府,徐胖子道:「常爷,你功课做的够足的啊。在私档房吃了不少灰吧?」
常风道:「我没吃灰。是钱宁吃灰了。今儿一整天,他在档房翻了一百多个私档架子,才找齐汤、邹、吉、李四人的私档。」
「这四人里,也就汤鼐还算干净。可惜纵火案的真相今日被咱们查明了。」
徐胖子感慨:「咱大明的官员果然十个有九个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区别仅在于,有的人屁股下面是一坨屎,有的人屁股下面是一整个粪坑!」
常风赞叹:「你这话真精辟啊胖子。」
常风回了府,进卧房时已是后半夜。
刘笑嫣问:「怎么这么晚回来?」
常风道:「办了件急差。壮壮今晚还老实?」
刘笑嫣答:「别提了。哭到子时,简直就是个夜哭郎。刚睡下。」
常风搂住了刘笑嫣:「他睡下了正好。咱们来一盘。」
刘笑嫣娇嗔:「你作什么?疯了啊。还有一个半时辰就要去参加早朝。不抓紧睡觉.......哎呀,你!」
二十郎当岁的年轻人就是好,说来就能来。三十多岁以上的人只有羡慕的份儿。
翌日,御门早朝。
常风在武官班的最后,用眼睛的余光窥视着文官班后端的汤鼐。
萧敬扯着嗓子喊道:「议!」
汤鼐立即出班:「禀皇上,臣有本奏。」
弘治帝道:「哦?奏来!」
汤鼐道:「禀皇上。臣一夜未睡,一番思虑。觉得弹劾首辅刘吉的奏章没有什么实据。」
「虽说御史言官有风闻言事的特权,但事关阁揆任免。臣认为自己不够谨慎。」
「臣万死,请求收回对首辅刘吉的弹劾。」
汤鼐此言一出,清流们哗然!
怎么回事?汤鼐一贯自诩清高。这回怎么当了叛徒?难道刘吉对他许以重利?
汤鼐话说完,邹智、吉人、李文祥也各自出班禀奏:「臣与汤御史观点相同,请求收回弹劾。」
「臣也请求收回弹劾。」
「臣也一样。」
清流们快炸了!你们四个人,是我们这一百多人的领袖啊!现在竟集体反水?
左庶子张升出班:「皇上,刘吉烧掉了汤鼐的府邸。汤鼐一定是被刘吉的***吓住了!」
「邹智、吉人、李文祥又是汤鼐的至交。汤鼐惊恐之下,让他们一同收回弹劾!」
弘治帝心中好笑:明明就是常风办差得力,昨夜干净利落的让他们四人改了口。关刘吉什么事?
不过弘治帝嘴上却说:「哦对了,差点把纵火案
的事情给忘了。」
「常风,查得怎么样了?」
常风出班:「禀皇上。真相已经大白!汤御史的府邸被烧,根本不是人为纵火。而是他大意了,睡觉前忘了剪灯绳。」
「是灯绳太长,余烬落到桌子上导致的意外失火!」
此言一出,群臣又是哗然:「怎么可能是意外失火?」
「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弹劾了女干相,家里就意外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