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拿人家手短,他收起了刚才那副娇傲不驯的表情:“啊,唐举人久在乡下,可能不知京官府邸规矩多。”
“老爷没说见你,我不能放你进府。”
“不过你既是随唐举人来的。我也不能让你枯站在门口干等。”
“这样吧,你到门房坐会儿,喝杯清茶,等一等唐举人。”
人家徐经好歹是江阴豪族。江阴又是江南富庶繁华之地。程旺却说他“久在乡下”。
没办法,在这帮老京城眼里,出了四九城,全是乡下。外地人进京,都是臭外地乡下人,来京城凑要饭来了。
要不是徐经给了程旺一张银票,他连门房都不让徐经进。
唐寅大步进了府。徐经则进了门房。
程旺给了徐经一张小马扎:“徐举人凑合坐会儿吧!平日里那些四品五品的地方官来拜见老爷,连马扎都混不上。”
徐经很懂人情世故:“啊,多谢老人家。”
程旺又道:“要是六品、七品官,连门房我都不让进的。得站在大门口杵着干等。”
“得了,我给你泡壶茶去。虽是高碎,可京城水好,冲的高碎,比乡下几两银子一斤的茶还要好喝些呢!”
徐经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程旺出了门房,来到茶房。他对茶坊老头说:“来了个乡下凑要饭的!冲壶高碎。”
茶坊老头转身泡茶。
程旺趁机从袖中掏出徐经给他的银票,看看有没有十两。
打开一看不要紧,程旺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只见银票上大书“凭票取库市平银贰百两正。”
程旺目瞪口呆。那个乡下凑要饭的出手也太阔绰了!一出手就是二百两?
要知道,外地那些知府、知县来府上拜见程敏政,最多赏程旺十两八两银子而已。
程旺收起银票,连忙拍了下茶坊老头的背:“沏最好的雨前茶,那是贵客!江南富贵乡来的,喝不惯高碎。”
程旺拎着茶壶,返回了门房。态度为之一变:“啊,徐举人,这是上等雨前茶。请用,请用。”
徐经喝了口,说:“果然是好茶。老人家费心了。”
徐经心中暗笑:爹说的真对,天下就没有花钱的不是。
一准是这老头出去看了我给他的银票,知道了数目。不然怎么态度一变?
程旺开始跟徐经攀谈起来:“别看我只是个侍郎府的看门人。跟你说,我儿子可出息呢!”
“我儿子是我们老爷的贴身仆!还识文断字儿,天天在老爷书房里伺候笔墨。”
徐经听了这话,眼前一亮:“啊,贵公子如此出息啊!竟是程大人的身边人。”
程旺自豪的捋了捋胡子:“那是自然。听说过没,如来佛身边的一只蚂蚁都能成仙。”
“我们爷俩一个给老爷把守大门,一个贴身伺候。京城里的官儿,见到我们爷俩都得给几分薄面。”
说到此,程旺意识到自己的牛逼吹大了。连忙往回找补:“啊,我说的是那些五品、六品的小官。”
徐经心中暗笑:五品、六品朝廷命官给你面子?你是什么东西?一条看门老狗而已。
不过徐经对程旺的儿子很感兴趣。又或者说,他对今科会试的考题很感兴趣。
徐经笑道:“我是南方乡下的举子。没什么见识。今日您能屈尊跟我攀谈几句,让我长足了见识。多谢。”
说完徐经又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给程旺。
程旺一看面额,竟又是一张二百两的银票!
他嘴上说着:“这怎么好意思”,手却很诚实,接过来揣进了袖中,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
徐经笑道:“刚才您老说的对。如来佛身边的蚂蚁都能成仙啊!”
“我也想跟着沾沾仙气儿。您看您儿子啥时候有空。我在京城万福楼摆下大宴,宴请您跟公子。”
万福楼是京城最贵的酒楼。
徐经这个江南财主进京,消费原则是不吃最好的,只吃最贵的。
程旺受宠若惊,不住的搓着手:“啊呀,徐举人,哦不,徐老爷太客气了。”
大明的举人,是可以被称呼为“老爷”的。称呼的改变,即是态度的改变。
徐经又开始给程旺画大饼:“我这人就好结交朋友。只要意气相投,赠个一两千银子就当进宝局多输了几把骰子。”
桀骜不驯的门房老头,老京城程旺,被徐经这个土财主彻底征服了。
程旺连声夸赞:“我儿子要能交下徐老爷这样慷慨豪气的朋友,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且说唐寅那边。
唐寅进了程敏政的书房,给他行了礼。
程敏政见唐寅不仅文章好,长得也比较宝相庄严,标准的官相。他更加喜欢这后辈。
程敏政是大儒,有大才学之人。跟唐寅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
二人聊诗词、聊八股制艺,整整聊了一个时辰。简直就是相见恨晚。
程敏政喝了口茶,终于开始说正事:“其实会试不光看才学,也看运气。”
“王华家的公子王守仁才名冠京华,照样两科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