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在一旁咋舌:“乖乖,这得有几百万两。”
常风却道:“没有林家那小寡妇发话,这么大额的银票是兑不出来的。”
大明中期出现的银票其实像是后世的存单,而非支票。
虽然银票不记名,票据上却有暗记。
这种万两大额票,如果没有存银之人的书信、签印,钱庄是不给兑换的。
相比于这一叠银票,常风对账册更感兴趣。
他仔细翻看着账册即便他在锦衣卫当了这么多年差,掌了这么多年权柄,还是看得脊背发凉。
账册上足有一百多名权贵。阁员、尚书、侍郎、公爵、侯爵,还有宗室、外戚.
若果常风想跟他们为敌,等于跟整个朝廷,甚至弘治帝本人为敌。
这些人无一不是弘治帝宠信、重用之人。
据常风所知,这些还只是京城中有分红的人。
地方上的巡抚、三司、知府、知县并不在列。
特别是沿海诸抚、司、府、县。全都是靠海吃海。
常风凝视着账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决断:此番只惩治林家,为尤天爵报仇。权贵一个不究。
他没那个能力,以一人对抗百名权贵。
就算是弘治帝本人,恐怕都不敢轻易追究这么多京中权贵。弘治帝不是杀伐果断的太祖爷。
常风道:“诸位忙了一夜。都先睡了吧。明日一早,让客栈的人准备晚宴。”
“明晚,我要在这客栈宴请朝廷的头头脑脑们。”
常府那边。
钱能父子深夜进了常家。
一进大厅,钱能便高声喊道:“常风呢?我找他有急事。”
不多时,刘笑嫣来到了大厅:“钱公公,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钱能道:“你家常风人呢?我有火烧眉毛的急事找他。”
常风提前已经料定,今夜会有不少人睡不着来找他。他住到泉流客栈不回府,为的就是躲这些人。
他提前跟刘笑嫣说了,若今夜有人找他要敷衍一番。
刘笑嫣突然脸一耷拉,眼里开始泛出泪花。
钱能道:“这怎么话说的。我来找常风,常夫人你哭什么啊?”
刘笑嫣抹着眼泪说:“钱公公,常风最近长毛病了。让他纳妾他不纳,倒喜欢上了去烟花柳地,寻花问柳。”
“自古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妓。”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今夜他又一夜没回家。我估计一准在哪个小娼妇的被窝里胡搞呢!”
钱能哭笑不得:“常夫人你放心。我替你管教这小子。他平时都爱去哪所青楼勾栏?”
刘笑嫣道:“他上年纪了,越长越丑。癞蛤蟆找青蛙,长得丑玩得花。南楼、北楼他都爱去。”
“这一年,他几乎逛遍了京城里出名挂号的四十多个腌臜地方。”
钱能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找。”
刘笑嫣继续痛哭流涕:“呜呜呜,嘤嘤嘤。钱公公您是常风的顶头上司。您一定要帮我好好管管他啊!”
刘笑嫣的哭声让钱能头皮发麻。
钱能道:“成成。”随后离开了常府,回到府门口停着的官轿里。
钱宁问钱能:“干爹,怎么办?”
钱能道:“把厂卫值夜的人全都调出来。清查整个京城的青楼。就是把京城翻个个儿,天亮前也得把常风找出来。”
钱能是怕常风犯浑,明日早朝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林家的账册公之于众。
一旦那样,朝廷必将地震。
可怜京城里的青楼女支馆。一夜之间被锦衣卫翻得鸡飞狗跳。
然而锦衣卫连小胡同里的流莺小院都给翻遍了,也没找到常风的影子。
灯下通常黑。钱能又怎会想到,常风就在闽商会馆对面的客栈里呼呼大睡呢。
翌日清晨,钱能在御门当值。
他站在金水桥边四处张望,用目光搜索着常风的身影。
很奇怪,百官都在金水桥外列队完毕了,也没见到常风。
这时,王守仁走到了钱能面前:“钱公公。”
王守仁虽只是六品兵部主事,却有个当翰林掌院学士的爹,还是皇上看重的人,朝廷里有名的青年才俊。
寻常六部主事跟钱能攀谈,钱能连搭理都不待搭理的。
对待王守仁则不同。钱能问:“王主事,有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