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朝廷允许修缮,这可是惠及临安府衙所有官员胥吏甚至差役们的大好事。
晏通判一个在临安府衙都没多少存在感的官儿,他能在即将调任之际,申请到修缮临安府衙的批文?
谁都不信。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里边新任通判杨沅一定发挥了重大作用。
杨沅是懂得借势的。
现在官家青睐他,鹅王支持他.
沈该和魏良臣、汤思退等宰相,因为之前对他的和战之议持批评态度,对他留任京城的任命也曾多有阻挠,就有点被架起来了。
堂堂宰执,如果没完没了的针对一个通判小官儿,太有失体统了。
所以面对杨沅联名的申请修缮官衙的请示,几位宰相没有太多犹豫,又不是涉及必须坚守的原则性问题,那就通过吧!
大宋朝廷制度:若官衙真的到了不得不予修缮的程度,朝廷照准修缮时,由朝廷拨款七成,地方自筹三成。
这一来,临安府的小金库就派上用场了。
整个临安府各个厅、司、曹、班,自己的小金库都要拿出一部分钱来。
当然,他们的小金库肯定是贴补在自己这一片官舍上。
于是,随着杨沅的到任,临安府便开始了轰轰烈烈的修缮整改工程。
鹅王赵璩那个不知名小妾的爹,曾经承包了贡院修缮,确保了临安大考顺利进行的包工头儿孟淮引,拿着鹅王批的条子又来了。
他也不贪心,就只要通判南厅这一处工程。
南厅是晏丁的地盘,将来是杨沅的地盘,他们俩都不反对,乔老爷会反对吗?
乔老爷都不反对,碍着其他人什么事了吗?
所以,工程队顺利进驻临安府。
王长生、寒千宸,还有不情不愿地被拉进“有求司”的萧千月,就混在鹅王这位便宜老丈人的工程队里,进入了临安府。
这么大的一项工程,修缮南厅的工程队又是杨沅的人,那么南厅小金库支用了多少钱投了修缮,还有谁能查清?
工程建造的盈利率,本来就弹性极大。
如果人家施工建造人员愿意让利,愿意给你找门路进购一些质优价廉的材料,修筑结果还不比其他官舍差,谁能挑出不是来?
所以,晏通判的亏空,便抹了个干干净净,天衣无缝。
任谁来查,也休想再从中查出半点问题了。
这且不说,晏通判临走还让整个临安府,都承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记住了他的好。
晏通判对此自然是格外高兴的。
这是什么?这是功德啊!
临安府的府志上,是要给他记上一笔的。
……
西湖上,一艘小型画舫静静地停泊在水面上。
竹帘半垂,遮住了明媚的阳光。
临窗有一张棋盘,斜照的阳光把那棋盘竖着分割成了阴阳两半。
棋盘两侧各坐着一人,俱着儒衫。
两人儒衫颜色相近,一个天水青、一个柳叶绿。
“天水青”道:“杨沅和晏丁交接的这件事伱就不要理会了。若是拿这件事做文章,你会成为临安府公敌。
况且此事出在晏丁身上,凭这件事,是动不了杨沅分毫的,一旦为人所知,反倒成全了他的好名声。”
“柳叶绿”道:“兄之所言甚是,某思虑再三,也觉得对于此事应该静观其变。
况且,杨沅想要成为公之大敌,最快也得二十年之后,如今大可不必太在意他。”
“天水青”笑了一声,道:“原本合该如此,某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想着若有机会,一根小小毛刺,顺手拔之可也。
只是如今见他这般举动,可谓深谋远虑,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心机,某对他便不能不刮目相看了。”
“柳叶绿”道:“杨沅此举,不过是因为之前风头太盛,为众人所瞩目,他唯恐出了纰漏,所以格外谨慎,有何深谋远虑之处?”
“天水青”道:“不然,不然。此人之前种种举动,太不合群了,这是为官的大忌。
晏丁留下的小小麻烦,他就算接手,也不过是区区千余贯的亏空。
做为临安府的一任通判,想要补上这么点钱,很难么?
他却如此大动干戈,也不顺势‘接盘’,这是借由此事与人‘同流’啊!”
“柳叶绿”疑惑地道:“借此事‘同流’?还请兄明示。”
“天水青”道:“杨沅利用这件即便发作了,对他也没有伤害的事情,打消了一府三判、诸幕群曹对他的戒心,这手段还不高明?”
“嗯……听兄这么一说,此子果然有些阴险!”
“不只如此,他还借由此事,向临安府上下表明了他的态度。
他杨沅眼里是不揉沙子的,你想唬弄他、坑他,那是万万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