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是缠一团毛线球时离去的,那线球,立本常常拿出来握一握,绒绒的。过去人说得对,老人在,子女总不会老。
他想自己的经历,想相关的人。自己所有努力,对得起三叔,对得起可敬的老人们……努力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
他想老家,那棵老树还在吗?一场大火并没有烧毁,那棵大树,仍然屹立在村东……村子在氤氲中,人在树荫下纳凉。
祖父母、父母的墓地修整了。
每逢节日,立本为祖父母、父母、三叔烧纸,都是自己写的“钱币”。这是告慰亲人,让升迁的在天之灵获得后人的爱。他想,自己能活动的话,就会去的,可以像大雁一样生活……
父亲留的照片,再传下去给谁呢?这是留下的可见物。
他静静看小华,她还像小的时候——在别人面前是大人,在他眼里还是充满童趣。老单说,爱的人停留在早年。他现在觉得一个人没必要手下一帮人,只要有伴儿就行。人最需要的是老来伴儿,有交流有慰藉有鼓励,二人还是“独立的”,这才是相伴。他和小华说,我在前头儿先走的话,你把我的骨灰撒入江河湖海,如果不方便做到,就撒到一棵新植的树下。小华说我也一样。天与地是辩证的关系,天地是一种和谐的形式,天地之间是可循环的。
有一个日记,这个留着,这个日记本是自己考上大学时小伟送的。
“书送给学生,或学校的图书馆。”立本的书房有很多书。有自己读书时写了字的放一边,不能送,自己不属于名人。
他的着述,只有一本,《悠悠》,是有关未来社会理想方面,扉页印有一竖行: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其中,有一段:“存在,是能行走/存在,也是坐着/存在,是说话/存在,也可无语/存在,是感受/存在,也可以是平卧/存在,是思想/存在,是人们心中有你/当你走了,人们不想念没有记忆,你才是不存在/存在,不存在?/不存在似曾,曾经”
读一遍,看见有父亲的名用字,是编辑改动的,编辑不知立本想“回避”这字的。
翻看早年没时间读的书,写了一个人,说距今将近一千年,看他生卒年,到今天已过一千年了。时光荏苒,这几十年也起作用啊。
重新开始吧,剪那高的翡翠,从枝条长出根须的地方截取,植于土,没缓苗,又生长。比以前做得好了。枝条,拢起来,避免后来聚拢的艰难。浇水,要看土的干湿度,看时间一般一周要浇一次水,滋润扎根绵延。
纸条上说,一代代一步步,人把命运看淡,从容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