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巴东诚这一问,让他措手不及。许久,他才开口说道:“怎么处理是老师你的事。我,只负责对他的讨伐。”
这话一说完,宗师立即露出一副正义凛然的神情,然后身子一转,脸朝观望的生员们吼道:“同学们,你们能接受与罪犯的后代一起入学吗?我,第一个不接受。你们呢?”
“当然,也不接受。我们不与罪犯的后代一起入学。”
排成一队的生员虽然没有全部回答,但回答的人,声音如一股热浪,一潮接一潮的,响彻天际。
巴东诚的脸顿时绿了。
那白脸少年听着这股热浪,紧握着拳头,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眼中的愤怒,更是将脸憋得通红。
小胖子宗师一看,立即哈哈大笑起。他的憨样,同样也引起其他的生员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白脸少年张思成望着圆润少年宗师,突然大声喝道:“宗师,别在这装模作样了,把自己裱作正人君子了。如果不是三年前,我在生员考试中,指出你哥宗教抄小抄,你还会在这装作圣人吗?什么我是罪犯的后代,就你个小小的生员,有什么资格来评判?你是大理寺丞,还是礼刑的侍郎大人呢?”张思成一边说着,一边从抓住他的手挣脱开来。
这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但大多数人更是愤怒,因为感觉让小胖子宗师摆了一刀,于是纷纷将不友好的目光,对准了小胖子宗师。
“你……”
小胖子宗师没有心情去理会那些目光,眼下最着急的是如何反辩。可搜遍了脑袋,也没想出几个词来,顿时脸红耳赤,不知如何回答张思成一连串的拷问。只得吱吱唔唔地瞪着眼,同时激动地举起了右手,准备朝张思成的脸上扇去。
可手举到了半空,才发觉巴东诚射来似刀一般的目光。他断定,只要自己的手敢扇在张思成的脸上,这个老师绝对会毫不犹豫先将自己一拳砸晕。
于是,脸上顿时无比的尴尬。放下,与不放下,都不是明智的选择。
刚才他在队伍中,看见张思成的背影,立即认出了他。三年前,宗师的哥哥宗教,在身为都城首富的父亲打理下,将事先请名师作的小抄带进了生员考场。可就在宗教自认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忘情地作弊,却不料让坐在对面的张思成发现了。于是张思成故意做出一番声响,将监考官引来,结果宗教一紧张,手中的小抄竟丢了出去,落在监考官的脚下。事后,哥哥被罚终生不得参考生员考试,同时还罚了一万两白银。
罚银事小,但整个家族却因此被都城的人笑话了整整三年。好在,这次恩科,自己有惊无险地过了,还请到户部侍郎出面推荐,这才挽回了脸面。
想到哥哥当不成官,只能每日站在柜头前,强颜欢笑迎客,宗师决定要好好报复一下张思成。
因为张思成的父亲也就是前太医院长张仲夏,在三年生员放榜的时候,前去医治太子。岂料,治疗时,出了差错,造成太子在治疗中陷入昏厥,于是被太子的贴身太监告到了景王那里。盛怒之下,景王立即传下圣旨,将张仲夏凌迟处死。
虽然后来,太子苏醒过来,却从此双腿瘫痪了,也因此不得不召告天下,宣布退位,成为废太子。
按景国律法,罪犯的亲属,任何人推荐,都没有权利进入国子监。想到这一层,宗师才有恃无恐。可看着巴东诚的目光,让宗师却莫名产生了一种慌乱,仿佛犯错的是自己一般。
一时间,只有十五岁的宗师,也弄不清自己哪里错了。
就在宗师捉摸不定的时候,学员队伍中,有人小声交谈了起来。
“知道这个宗师为何非要这个时候,让张思成出丑吗?”
“不是为了替他哥宗教出气?”
“当然,不完全是。其实亲王当时娶张思成姐姐时,也曾想过娶宗师的大姐。”
“怎么这里面还有故事?”
“可不是吗。当时亲王是先看上的宗师的大姐,可是后来有一天,这宗师的大姐为了向张思成的姐姐显摆,就将她领到了王府来了个一日游,结果这一游让亲王发现,张思成的姐姐比宗师的大姐不知美多少倍,于是立即反悔,转头就进宫向君上请指,然后就娶了张思成的姐姐。两家本来是极好的朋友,张思成的父亲与宗师的父亲都是国子监的同学。而宗师的大姐与张思成的姐姐也在同一个夫子念女学,因为这件事,两家变成了仇人。”
“这张家,不应感谢宗家吗,怎么成了仇人?”
“张家本无高攀之心。若不是亲王请圣旨,以张思成父亲太医院长的身份,是可以拒亲的。而宗师恰恰相反,作为暴发户,一心想高攀进亲王府。后来,你知道吗,宗师的大姐没嫁成亲王,他的好姐在张思成姐姐被打死的情况下,仍想嫁进亲王府,只是亲王给拒绝了。”
“还有这事,怪不得这宗师对张思成,恨之入骨,原来主要原因在这呀。”
两人说到这,都不约而同的小声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嚗喝声,“怎么都站在门口?”
宗师眼角一挑,顿时大喜,随即将双手背到身后。
只见一个身前绣着白虎的锦衣,头戴束天冠的少年,踏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地朝着门口走来。
杂役们一看,立即退开几步,然后躬身行礼。
来人正是亲王的六子,谢晨星,这一界国子监大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