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橘黄色的火光盈盈跳跃,软榻上的女子紧阖着眼,细密的长睫整齐地轻覆在眼下。
若不是唇上没了血色,面色过于苍白,倒是一副安然恬静之态。
崔锐命人将四处门窗全部拢上,径直坐于榻前,抬手将她枕旁的三字经随意翻了几翻。
看的出,她平日虽是混不吝,功课上还是颇为认真。
泛黄的每一页薄纸都被女子翻的起了褶皱,虽还未见成果,但这般用功,如何也要奖励才是。
他捏了捏眉心,漆黑的瞳孔似有暗流涌动,他不慌不忙地坐在一旁的罗汉榻上看起三字经来。
这本书于他来说实在太过久远,能翻开这本书亦出乎他的意料。
他两岁开始学三字经,五岁便熟读四书五经,童蒙至经学,再难的文章到了他手中都变得浅显易懂,游刃有余。
旁人的迷茫与懵懂他似乎未曾经历过,他只记得自己小时心思便极深,很早便知晓自己想要什么,虽不是一路顺遂,但也算得上是圆满,就是一路走来看过太多蠢货,实在让人厌烦。
后来他才知,这世间聪明人不多,半蒙半醒之人才是常态。
他喜欢聪明人。
可床榻的女子此时却让他疑惑。
若说她聪明,她却也聪明,她知晓该如何活着,该如何生存于世间,却在今日之事轻易落入她人圈套,还露出不明所以的不解姿态,甚至因思虑过重伤了肝气。
轻柔的火光半明半暗的闪动,崔锐不过须臾便将三字经简单浏览了一遍。
屋内安静至极,忽地,床榻一旁的女子发出了一道嘤咛之声。
崔锐眉稍一动,侧过脸徐徐看向眼眶迷离的女子。
他暗叹口气,放下手中书本,踏至床边一坐。
陆小桃小腹还在隐隐作痛,即便四肢暖和如春,肚子却冰凉一片。
倏地,一许炙热的掌心贴上她薄薄的衣衫,带着沉沉的厚度和温暖让她紧拧的眉间都舒展开来。
陆小桃小心望向他,兀自打破了平静:“殿下,臣妾……”
话还未说完,崔锐已淡淡瞥了眼她:“大夫说你血虚寒凝,阳气不足,又思虑过甚,以致月事不畅,加之这两日的药有活血化淤之效,遂你今日月事来会受一番苦头。”
陆小桃在大夫来时便已知晓了自己的情况,只是从前月事从未有今日这般痛苦,整个人似被活生生撕裂一般,她差点以为是腹中的孩子从她肚中流走了。
对此她又是庆幸又是沮丧,庆幸的是来月事总比小产好,沮丧的是,她的免死金牌甚至还未用过就没了。
最让她忐忑的是,太子今日对她有孩子之事明显是有期待的,谁知期望这么快就破碎,她怕太子怪她,以后自己在东宫的日子不好过。
她面上的情绪当真是分明的不行,崔锐凝了她好半晌,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小脸。
他双眸柔和,语气带有安抚的意味:“孤刚从书房而出,倒是不知晓奉仪受了这般委屈。待孤洗漱一番,再来陪奉仪说话可好?”
听得他的言语,陆小桃只觉心间漫上一抹酸胀之感,不知怎地,眼眶和鼻尖盈满了涩意。
她强行忍着,使劲憋着这道情绪,用力地点点头。
崔锐轻眯了眼眸,又捏了捏她的脸颊,待她眸子躲闪侧过身后才徐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