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差点忘了,北南今年成年了,“他这会儿在骁骑营里,我下午让他回来。”
“他……恨我吧?”北南是唯一一个他觉得对不起的儿子,他什么都没给他。
“他该恨我,是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的。”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突然问了她这么一句,“有时我真得很矛盾,如果真到了父子为敌的那一天,我到底要不要灭了这南岳国,如果灭了,我心不忍,如果不灭,我又心不甘,你就是喜欢给我出这种难题。现在又给我弄出个男人来,你——我真有点后悔娶得是你,要是换成其他女人……”苦笑,要是换成其他女人他也许又会觉得无聊,“云溪,答应我,不管将来魏、岳两国国事如何,你我就是你我。”
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要是真能这样她干吗非要离开他?这世界上的爱情有多少能超越世俗存活下来的?她不信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在某些方面很天真。”想说别的话时却忍住了,与他在这里争论这些已经过去很久的事,看起来相当可笑,“北南回来后,我会找个借口让他拜访汪大人。”即使是父子,可依然没有见面的理由,“魏史大人还有其他事吗?”出口赶人。
一排侍卫分站大殿两侧,自然由不得他说不,做他的妻子与做他盟友的区别就在于后者可以在任何时刻说不,她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想追究尉迟尊这些年频繁北巡的原因,毫不夸张的说有一半是因为金云溪,但他又不是个重情轻义的人,也因此每次北巡的结果对于他私人来说都没什么好处,又或者说金云溪这个女人根本就不会是什么贤良之妇,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魏廷的官员提起她依然以妖女代之,尤其在她称帝之后,而对于他们的主子依然忘不掉这个妖女的事实,即使他们百般不想承认,最终还是个事实。也因此,魏史对于金云溪的评价向来都只有妖女惑主这一项。然而对于南岳的崛起,他们又有一种奇特的幻想,南岳之主终还会是尉迟家的血脉,这一点毫无疑义,自古血浓于水,待到岳北南临朝时,或许那将是大魏一统北方的时候了,所谓的春秋大梦或许就是这样做出来的吧?
“陛下,既然魏国朝廷大半人有此种想法,咱们为何不顺着他们?”盛图的第一场朝议即是在这天早晨——尉迟尊离开不过三刻钟的时间里。
“你可知汪渊这些人并非等闲之辈。”他的那几个得力助手可是一个赛着一个精明,就是她都不敢轻易说能随意设计骗过他们,这其中尤以汪渊为最,此人当年能骗过赵太后,其心计、耐性可见一斑。
“就是神仙也未必能面面俱到,何况他们并不是主角,真正能统观全局的人,在魏国只有一人,那人便是魏帝,如果我们能明着修好栈道,那么这暗度陈仓就会事半功倍。陛下,您应该清楚,现在的南岳虽说富有,却是强敌环嗣,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连横合纵,个个击破,时机不常遇,一旦抓住就千万不能松手,否则后悔晚矣。”盛图的语速一向缓慢,即使是略带激昂的言辞,到了他的嘴里也会变得优雅起来。
对于这个人,金云溪其实很想让他为己所用,然而为君之道又不可能放任在身边养只猛虎,这人的意图到底为何她还不是太清楚,大智之人用或不用,这分寸把握起来很难,这人的隐晦很让人在意,即使是她也不敢轻易找个难以琢磨的人栓在身边,“太傅的意思是……”
“高调与魏国合盟,低调制裁菖国。”笑容温和,“陛下是在担心臣下功高过主?”
即使被看出了些端倪,身为国君依然只能一笑代过。
“陛下可信臣下?”
“还在考虑。”
低眉浅笑,“陛下坦城,实乃仁君之为,请恕臣下妄言之罪。”起身整理一下衣襟,来到窗前,“臣下这些年天南地北的也走过些地方,然而一直都找不到一件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事,眼看着世间的人生生死死,哭哭笑笑……人人都说我有圣人之心,其实不然,我不止不是个圣人,还是个十足的小人。”回脸笑望着案后的金云溪,“我在找一个能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可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希望这次不会让我失望。”
金云溪苦笑不已,这男人确实不该被扣上北圣之名,他为的并不是别人,正像他自己说得,他并不是什么圣人,他为的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件好玩的事,其他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希望朕不会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