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澄碧生秋
“小姐!天色这么黑,看来要下雨了。你不要再看书了,小心伤了眼睛。”喜鹊送上了几碟饼干一大杯牛乳及一个极精致的茶杯,在她耳边嘀咕。时正午后,天色却暗了下来。花厅里本是三面隔着玻璃门的,透着望出去,竟灰蒙蒙一片。那树上的枝叶,被风几乎刮得要翻转来。北地与江南不同,是极少下雨的。
喜鹊也没下去,只站在一旁看着她。净薇笑着道:“怎么今日跟我讲起规矩来了?”喜鹊方才笑嘻嘻的坐了下来,又看了她好一会,说:“小姐,最近气色很好!”没头没脑的一句,净薇倒哑然了,笑道:“你这个古灵精,又想说什么啊?”喜鹊道:“大少最近又天天回来了,那些底下的人见了我很是客气---------” 净薇叹了口气。喜鹊看着她,又道:“小姐,我瞧着啊,大少对你真的是顶疼的。但你好象无所谓似的。这样子是不行的,你看以前府上的的姨太太们不是老是想尽了手段要把司令留在身边吗?”小姐就是这么一副不争的性子,在江南如此,想不到在北地也是如此。她再怎么说也是她惟一贴心的人,好歹也要提醒她。
灵堂设在督军府的大厅,院内架起了灵棚,黑黄两色的缎带披挂在层层门庭上,一进督军府第就使人感到悲怆而庄严的气氛。门口卫队,一色的臂带黑纱。内眷亲朋,一律素服重孝。赫连督军生荣死哀,吊唁的人将府外面的马路挤了个水泄不通。一直沉寂肃穆的府邸顿时变得喧嚣忙碌了起来,婆子,丫头,听差皆随时听命。赫连家是旧式家庭,净薇又是长房媳妇,自是有很多规矩的。当然最忙的还要属赫连靖风了,自派人公布发丧通电后,府里头的迎来送往,张张罗罗,下面的人都要来请示他。因北地主帅去世,军中又要商议如何加派边防兵力。
他却不肯安分,不停的出汗,又像个小孩似的老是把被子踢掉。她一晚上不停的帮他搽汗,他迷迷糊糊,却抓着她的手不放。到了三,四点光景,她也有些熬不住了,便恍惚了起来。朦胧中,却听他低低的叫了一声:“净薇。”那声音仿佛爱怜无限似的。她微微睁开眼看了看他,见他脸色红潮已退,呼吸绵长,依旧睡着。估计她是听错了。风从打开着的窗子里轻轻吹来,便带起了铜床上的柔纱帘子,微微地卷动着。时正夏秋交接,温度不热不冷的,极是舒爽。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已不发烫了,那心里莫名悬着的一个东西总算放了下来,伸手将他被子掖了掖好。本想再照看他一会的,但终究抵不过那睡意来袭,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天色已亮了,半边天已绚出了彩霞万丈,如五色缎子般流离泼金。窗外本是树木四合,荫翳如水的,但那光线却还是从枝叶扶疏里漏下了几缕,仿佛调皮的小孩子,探头探脑的探进了房内。
她因刚睡醒,还依旧迷糊着,只伸了伸懒腰。却听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沙哑的,低沉的:“还早,再多睡一会。”她这才清醒了过来,他正俯在床上凝视着她,离得那么的近,他身上那清爽的牙膏味道一无巨隙的传了过来,一直用着,现在才知道竟满好闻的。她讶然地道:“你要出外啊?”他笑了,连几日来一直皱着的眉头似乎也舒展开来了:“军里有事情。”她也就不好再问了,只应了一声。这才注意到他已经换好了军服,神清气爽的,竟看不出一丝昨日病着的样子。她只觉他好象不对劲,但具体那里不同却是讲不出来,却总隐隐觉得。
上了车子,这才问道:“情况如何了?”孔家钟回到:“他们正筹划要推选新的督军。这几日正忙着四处联系呢。” 赫连靖风只冷哼了一声:“凭他们两个,还未到气候。”顿了顿方又道:“倒是赵宇天和谢鹰奎那里如何了啊?若是他们同意连手,到是费些脑筋的。”原来老赫连督军过世时,虽将北地的帅印正式交给了赫连靖风,但赫连靖雷和赫连靖哲两兄弟却颇为不服。便连手想争夺北地八省总司令的宝座。他们也的知道,单凭他们两个人,显然是无法与赫连靖风势力和名望相匹敌的,于是便想出了曲折迂回的办法,策划着笼络军中大小将领,提议推选。而赵宇天和谢鹰奎是目前北地军中势力颇大的,跟着老督军出身的,平素也不大服赫连靖风。若是此两帮人马连手,实力倒是不弱的。
赫连靖风看了他一眼,仿佛知他心思般:“不当讲就不要讲了。”孔家钟楞了塄,已到了嘴边的话,想要吞下,只在有些吃力。他平素决不会这么多嘴,但今日关系要赫连靖风的安危,还是忍不住道:“大少。” 赫连靖风这才笑了笑,道:“说吧!”
孔家钟说:“大少,这件事情万万办不得。若是安排了少夫人回了江南,他们就会知道你已经知悉了他们的计划。那不就等于前功尽弃啊。”赫连靖却风默然不语,看着外头一闪而过的风景,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坚定不容置疑的道:“照我说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