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生出来一些怜悯之心,宴淮叹了口气,说:“云家并不是那么好惹的,辛少爷既然娶了云家姑娘,就还是回去安稳过日子,别再来招惹安安了。”
他说:“他胆子小,你来一次,他晚上就又要做噩梦了,我要哄好久的。”
说完他没再看辛弛的脸色,回身钻上了马车,喊远处的车夫道:“走吧。”
宴淮并没有说假话,每次直面了辛弛之后的季安情绪都会变得很敏感也很脆弱,可能因为是睡在他身侧所以不再做噩梦,可还是必不可免的蔫巴。
如果再严重一点,还会掉眼泪。
宴淮挑开马车车帘前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的确要赶紧把人带走,起码要让小孩儿开开心心过一个好年。
然而挑开车帘,里面的人没有可怜的缩成一团,只是递过来他的暖手炉,眼巴巴地看着他,等他接过了,又惨兮兮地说:“少爷,我饿了……”
宴淮没办法不开心,这小傻子终于知道努力学着去依赖他、信任他。
他嘴角上挑了一点,笑着:“好,我们回家。”
下了雪,路上有些湿滑,车夫驾车驾得小心,一路都走得很慢,可挡不住别人冒失,转弯的时候险些撞着忽然冲出来的一个人。
车夫吓了一跳,连忙勒住缰绳控停了马车,然而冲出来的那人却还是被撞倒在了地上,宴淮撩起车帘来看怎么回事,还没待他开口说话,巷子里又冲出来一个身影:“夫人!”
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头发都散了,急急忙忙扶住被撞倒在地的人,说话带着哭腔:“夫人,你怎么样了。”
这下连季安都看清楚被撞到的人的模样了,他记得这位夫人,当初在城郊的寺院里曾有过一面之缘,这位夫人摔了平安福牌,走得昂首阔步。
季安还不知道章华与他有过怎样的机缘,更不清楚辛弛就是受了章华男妾身份的刺激才对他做出来那样的事,此时只是看着章华狼狈的样子有些同情,就要跟着宴淮跳下马车,却被宴淮拦住了。
季安于是便老老实实坐在马车车厢里,扒着门边露出来个小脑袋往外看,听见宴淮同那位夫人讲:“可要去知府大人府上传个消息?”
章华的样子很是狼狈,并不是只是被撞倒了的样子,宴淮跳下马车就发现了。
但这位身份实在特殊,知府的男妾,还只能以女子的身份示人,他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
然而章华狼狈却不慌乱,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理了理身上被撕开乱七八糟的衣服,全然不在意那衣服已经被撕扯得不能完全遮住身体,淡淡道:“不必,多谢了,我自己回去便好。”
他没有刻意去拿捏女子的声音,本声清澈干净,让人不由得去想,若是面前人没有着女装,也该是个神采飞扬的少年郎。
然而他身侧服侍的丫鬟却哭得不像样子,仿佛遭难的人是她,抽噎着讲:“夫人,还是让府上来人接一接吧。”
章华抬手替她擦了擦眼泪,轻笑着说:“府上来人…… 谁知道来的是人还是鬼呢?她……”
他看一眼宴淮,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看着宴淮笑了笑,问:“没有认错的话,这位是宴家的公子吧?”
宴淮答 “是”,他又道:“看宴公子毫不吃惊的样子,想来是在我生辰的时候就猜到我的身份了。但今日这事,还请当做没看见吧,免得无端招惹祸事。”
他才出门没多久,老爷嘱咐跟着他的两个衙役全都忽然拉肚子,而后冒出来的一伙黑衣人将他堵在巷子里侮辱,这一切都巧得像是懒得遮掩,像是算定他不敢跟知府多说什么,幕后主使除了府上那位正房,他想不出来还能有谁。
可那位如今最大的依仗不过是肚子里有了孩子,这依仗是他心上人亲手送给她的。
曾经情深意浓,也抵不上世俗眼光和官途地位。
章华又冲宴淮道了一次谢,对身边惊魂未定哭哭啼啼的丫鬟道:“走吧,回去了。”
他浑身疼,却又疼得想笑,后边不知道被那些人塞了什么东西进去,定然是伤得不轻。
有人想弄脏他,让他自厌自弃。
可他偏不。
只是走了两步,肩头忽然落了件披风,章华回头,宴淮的手才刚收回去,对他道:“夫人,天冷,还是多穿些好。”
哪里是为了挡风,不过是替他遮一遮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