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权贵们夺走了他们生存下去的权利,还连他们死后的名声都要夺走。
被掠夺到什么都不曾剩下的人们。
池翊音垂眸叹息,随即就让京茶的兔子们带上了这些尸体,一起去见酒馆中的人们。
因为已经决心与汤珈城撕破脸,所以池翊音不再有所考量和计划,而是直接让京茶帮助酒馆,击退了那些围在酒馆外的治安官们。
然后当着酒馆众人的面,将哀嚎求饶的治安官们,一个个扔进湍急的河水中。
这样的举动赢得了酒馆中人的掌声,也让他们更加认同池翊音等人。
有了信任的基础之后,池翊音就将自己的来意表明。
聚集在酒馆里的,多是失去过重要家人朋友们的人,当他们看到池翊音带来的尸体时,惊愕到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但他们却听到池翊音对他们说,那些被教堂烧死的“恶魔”,根本不是什么恶魔,全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工厂。
严重危害健康的污染,一天近乎二十个小时全年无休的高强度工作,贵族们永远不会满意的效率和压榨。
他们爱着的那些人,死于这样的原因之下。
酒馆中一部分人最初还无法接受,但是池翊音摆在他们面前的尸体,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当池翊音想让谁信任他时,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他。
酒馆的人们也是如此。
即便是早已经胡子头发灰白的酒馆老板,率领这些人的老人,也被酒馆中悲戚的痛哭声所感染,不断抬手擦拭着眼泪。
失去亲人爱人的创口不会愈合,失去的痛苦会伴随人的一生,无法和解。
只能用遗忘做借口,逃避着让大脑欺骗自己,乞求不要让自己崩溃。
可当真切的痛苦重新出现,曾经的所有感受都会卷土重来,再一次的吞没人们。
酒馆中的人们抱着尸体痛哭,即便是壮硕彪悍的大汉,也哭得满脸是泪水,孩子一般不知所措。
整个酒馆都沉浸在这样的哭声中。
池翊音却找到了酒馆老板,向这位头发灰白的老人深深躬身。
老人站在吧台后面,他看着池翊音的所做,嘴唇抖了抖,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在池翊音直起身后,与他双目直视。
“您应该已经猜到我的来意了,尊敬的先生。”
池翊音郑重道:“一直以来,您都带领着酒馆里这些在心理上无家可归的人们,让他们找到新的希望。可以说,如果不是您,他们早已经浑噩度日甚至死亡,绝不会有如今的精神。我敬重您的付出。”
“但是,老先生,世界变了。”
他平静道:“如果始终以曾经的思想去看待这个世界,是危险的,只会任由危险逼近却不自知。一成不变,注定会被这个世界吞噬。任何人都是这样,包括您与我。”
“而现在,就是那个再不作出改变,就会死亡的时刻。”
池翊音指向那些石像鬼,问老人:“您的亲人和朋友在死亡,所有您爱着和熟悉的人们,在被贵族们掠夺去所有的生命和价值,您看到了,这就是他们对您做的。”
“即便你们的亲人死亡,他们也不会放过亡者,或者你们。无论死亡还是继续活着,那些人都会拼命从你们身上榨取利益,死亡后也变成“保护”城市的石像鬼,将你们所深爱的人,变成了可怖的怪物。”
“——这难道是你们想要的吗?”
池翊音的诘问铿锵有力。
原本抱着尸体嚎哭的人们,一个接一个慢慢抬起头,赤红着双眼看向池翊音。
他们在无法克制的颤抖,被谎言背后的黑暗所恐吓,却没有恐惧。
只有愤怒。
就应该愤怒!
“不能!不可以让那些贵族老爷们对我们做这种事。”
有人泪流满面。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为什么连死后都不肯放过我们?”
“从早到晚不眠不休的工作,恶劣难闻的工作环境,二十个小时的工作时长,可仅仅以半块黑面包做酬劳……我们吃不饱,甚至无法养活我们的家人和孩子。”
“孩子们被饿得哭泣,我们却只能将面包泡水喂给孩子。孩子们没有衣服穿,一块布从出生穿到十几岁,我们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办法给孩子。鞋?那是不可能拥有的昂贵之物,想都不敢想。”
“世界是本来就这么苦吗?”
有人流着泪仰头问池翊音:“是所有人都像我们一样,只能看着生病的孩子死在母亲的怀里,却连一卷草席都没办法买给孩子吗?”
池翊音垂眼,却长久沉默。
然后,他在一道道望来的视线中,缓缓摇头。
“不。”
他说:“你们是人,本来就应该拥有活下去的权力。你们应该活得健康,你们辛劳的工作,应该为你们带来足以养家糊口的食物和金钱,最起码让家人吃上饭,穿上衣服。”
“或许你们不会相信,但是你们的子孙后代,在往后的世纪里,会拥有八小时的工作时间,除此之外的所有时间,都是属于自己的——你们应该得到尊重。”
“以人的身份。”
池翊音话音落下,有人惊呼着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真的吗?”
那人眼中有泪光,哽咽问道:“八小时……天!那是真的吗?”
“不用吃硬得无法消化的黑面包,不用喝绿色难闻的河水,不会连一件衣服都没办法为孩子提供,还只需要工作八个小时。”
有人连连摇头,眼带艳羡:“不可能的,那一定是神的国度。只有没有罪孽死去的纯白灵魂,才能到那样的国度享受幸福。”
池翊音皱眉:“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那人却道:“教堂和贵族们都是这样说的。”
池翊音叹息着摇头,将他所成长的那个社会,一一说给酒馆中的人们听。
虽然在现实中,失去了来自成年人的保护后,年幼的孩子会活得很辛苦。
如果不是池翊音自己拥有力量和勇气,杀了整个教堂孤儿院的修女神父离开,他也早已经是一把白骨。
但同时,池翊音也很清楚,那对于过往的世纪……已经足够好的。
——以前人的累累血肉与生命为阶梯,现实已经站到了足够的高度上。
当池翊音开口之后,所有人都被他口中所描述的世界所吸引。
医疗,教育,安全……
他们眼中带泪,颤抖到几乎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聚集在池翊音身边,渴望他再多说一点,让他们向往的未来有着真实的载体。
可池翊音却不再多说。
面对哀求,他只是摇头。
“如果我们只是把这样的世界当做美好的幻想去听,却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那未来……什么都不会到来。”
池翊音指着地上的尸体,淡淡的道:“你的后代会像他们一样,被压榨干净最后一点价值,直到死亡也不会被放过。你所渴望的未来,终究是一纸空谈,不会实现。”
“而以后的人们,却会向你们发出抱怨——为什么不改变你们能改变的,为什么要把满目疮痍的世界留给他们?”
“不,不可以!”
有人崩溃大喊:“您怎么能让我得知了有那样的世界存在,却又残忍夺走!”
池翊音却目光冰冷,没有任何被指责后的动摇或愧疚。
他冷声道:“夺走了未来的不是我,是你们自己。坐在原地等待,就什么都不会改变。”
“你厌恶这个世界?”
“所有的改变都需要付出代价,那注定是一条难走的路。只是有人放弃,闭口不言。有人却放弃自己的一切,为其他人的生命而奋力一搏,改变自己所厌恶的。”
“你们的选择——是什么呢?”
酒馆里的人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走向池翊音,眼神坚定。
“我们,想要改变这个世界。”
他们问:“我该做什么?”
池翊音抬眼看去,那一张张面容上,都是豁出去生命对他的信任,愿意成为他的力量,对抗压在所有人头顶上的汤珈城。
池翊音笑了。
他知道,他已经获得了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人们的信任和凝聚。
酒馆的人们联系自己所熟悉的亲人好友,将死亡的真相尽数说给他们听,消息很快散播在汤珈城内。
于是,当城主和权贵们在华美的聚会上谈笑风生,举杯共饮时,池翊音却已经发动了整个城市的人。
他走进街巷,弯腰拥抱每一个向他扑来的孩子,无论对方的衣着是否污脏。
来自酒馆的信任和好感,让他得以在排斥外人的小巷中行走自如,如鱼得水。
然后,这股因为池翊音而被凝聚起来的力量,剑指以城主为首的权贵。
池翊音换上考究的衣着,用得体优雅的举止轻松骗过了卫兵们,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是某位贵族或富商,随即混进聚会中,以便找准最佳时机,趁权贵们不备而发起攻击。
在生命被威胁的惊慌之下,人们会露出最真实的本能。
池翊音要的,就是权贵们在被攻击时所暴露出来的真相。
事实也一如他所预计的。
从这场混乱开始,他就一刻也没有闲着,一直仔细观察并记录着每一位权贵。
而来自系统的提示也一直滴滴滴没有停过,一直在尽职尽责播报着池翊音所获得的成就。
他获得的每一条有关于权贵们的信息,都会触发重要npc和剧情,于是原本空白的副本,开始逐渐被填满。
直播间里不少观众都嫉妒得几乎发了疯,不服气的说那是因为池翊音是第二个进副本的,空白肯定多,他们要是上也行。
但池翊音的俊容上,却没有半点喜色。
——这个世界,会好吗?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