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其实,这是无用的,”高立德接口说,“服装打扮和时间都改变不了你,你依然漂亮,只是,你显得坚定了,成熟了,有魄力了!”

“事实上,你要知道,我已不再是含烟了!”方丝萦说,定定地注视着高立德,“那个含烟早就淹死了!也因为有这份自信,所以我敢于走进柏家的大门,来当亭亭的家庭教师!”

“可是,你第一晚来这儿吃饭,我就有了那种感觉,”柏霈文说,他又显得兴奋了,“我觉得你像含烟,强烈地感觉到含烟回来了,所以,我才会那样迫切地争取你!又布置下那间和当初一模一样的房间,来刺探你!自从含烟山庄烧毁后,我再也不种植玫瑰花,我怕闻那股花香,它使我黯然神伤,但是,为了你,我却吩咐他们准备一瓶黄玫瑰。你瞧,我并不是茫然无知的!但是,你逃避得太快了!每次我要刺探你的时候,你就远远地逃开!唉,含烟,你让我在暗中摸索了这么久!”

“你早就怀疑了?”

“是的!我一日比一日加深我的怀疑,我开始想,含烟不一定是死了!我们始终没有捞着尸体,凭哪一点断定她是死了呢?于是,我的信心越来越强了,再加上老尤又说……”

“老尤?”她怔了怔。

“是的,老尤!你不认得他,他却在十年前见过你,他原是给工厂运输茶叶的卡车司机,你在工厂的时候,他见到过你。但是,到底是十多年了,他也无法断定了,但是,据他的许多叙述和描写,使我更加相信你是含烟,所以……”

“哦,原来老尤是你的密探!”方丝萦恍然地说,“怪不得他总是用那样怪怪的眼光看我!”

“你不要责怪他,”柏霈文说,“他对你非常恭敬的!他认为你是个最完美的女性!事实上,你一走进柏家,就已经成女主人了,亚珠也崇拜你!”

“女主人!”方丝萦冷笑了一声,“我可不稀罕!”

“我知道,”柏霈文急切地说,那层焦灼的神情又来到他的脸上,“不是你稀罕,是我稀罕!”

“是么?”她冷冷地说,“这是人类的通病,失去的往往是最好的,得到了也就不知珍惜了!”

“再试一次,好吗?”他迫切地问。

“我说过了,不!”她注视着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再告诉我一件事,那晚在含烟山庄的废墟里,你知不知道你抓住的是我?”

“哦!”他有些困惑,有些迷惘,“我不能断定,但是,我希望是你,也希望你就是含烟!”

“你用了一点诡计,我想。什么时候,你才能断定我是含烟了?”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你睡在躺椅上,而老尤又告诉我,你昨晚回来时,曾掉落了一朵玫瑰花,含烟山庄的玫瑰花!那时,我就知道了,所有的前后情形都连锁了起来,我知道:方丝萦就是章含烟!”

“那么,你还要叫立德来做什么?”

“防止你逃避!你会逃避的,我知道!而且,我也还不能百分之百地断定!”

“好了,现在,你拆穿了我。”方丝萦用一种坚定的、冷淡的语气说,“我在住到这儿的第一天,就下过一个决心,我不被认出来就罢了,如果有一天被认出来了,那就是我离开的一天!”

“含烟!”柏霈文的脸色又苍白了,“我说过,我不敢祈求你原谅,但是,你看在亭亭的面子上吧!”

“亭亭?”她站了起来,走到窗口,“你就会抬出亭亭来做武器!”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怨愤,“你不爱护她,你不怜惜她,逼得我不得不留在这儿,现在,你又想用她来做武器拴住我!”

“不是的,含烟!”

“我不是含烟!”

“好的,丝萦,”他改口说,“我是爱那孩子的,但是,她更需要母亲啊!”

方丝萦闭上了眼睛,她又觉得晕眩,柏霈文这句话击中了她的要害,攻入了她最软弱的一环!亭亭!亭亭!亭亭!她怎忍心离去?怎忍心抛开那可怜的孩子?她的嘴里说得再强硬,她心中却多么软弱!事实上,她愿用全世界来换取和那孩子在一块儿的权利!她不能容忍和那孩子分离,她根本不能容忍!用手扶住了落地窗的框子,她把额头倚在手背上,她闭着眼睛,满心绞痛,痛得额上冷汗。她将怎样?她到底将要怎样?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她一惊,回过头来,是高立德。他用一对好温和又好了解的眸子瞧着她,低低地说:

“留下吧!含烟!随便你提出什么条件,我想霈文都会答应你的。主要的是,你们母女别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