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个女孩子为了这个电报几乎死掉了!”云楼从床上坐起来,激动地叫着。然后,他突然拉住了云霓的手,迫切地说,“云霓,你去打电话问问飞机场,最快的一班飞机飞台北的是几点钟起飞?我要马上赶回台北去!”
“没有用,哥哥,”云霓的眼光是同情而歉疚的,“爸爸把你的护照和台湾的出入境证都拿走了。”
“云楼,”那好心肠的母亲急急地说,“既然回来都已经回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瞧你,又瘦又苍白,我要好好地给你把身体补一补,等过了年,我再求你爸放你回台北,好吧?”
“妈!”云楼喊着,“那儿有一个女孩子因为我的走而病倒了,人事不知地躺着,说不定现在已经死掉了!你们还不放我吗?还不放我吗?”
“噢!云楼,你别急呀!”那个好母亲手足失措了,“都是你爸爸呀!”
“我要问爸爸去!”云楼翻身下了床,向外就走。
“哦,哦,云楼,加件衣服呀!别和你爸吵呀!有话慢慢谈呀!噢,云霓,你快去看看,待会儿别让这老牛和小牛斗起角来了!”母亲在后面一迭连声地嚷着。
云楼冲进了孟振寰的书房,果然,孟振寰正坐在书桌前面写信,看到云楼,他放下了笔,直视着他,问:“有什么事?”
孟振寰的脸色是不怒而威的,云楼本能地收敛了自己的激动和怒气。从小,父亲就是家庭里的权威,他的言语和命令几乎是无人可以反驳的。
“爸爸,”他垂手而立,压抑地说,“请您让我回台北去吧!”
孟振寰紧盯着他,目光冷峻而严厉。
“儿子,”他慢吞吞地说,“你到家才一小时,嗯?你又要求离开了?你的翅膀是长成了,可以飞了。”
“爸爸!”云楼恳求而祈谅地,“涵妮快要死了!”
“涵妮的力量比父母大,是吗?”孟振寰靠进椅子里,仔细地审视着他的儿子,“过来,在这边坐下!”他指指书桌对面的椅子。
云楼被动地坐下了,被动地看着父亲。孟振寰埋在浓眉下的眼睛是深邃的,莫测高深的。“涵妮不是你世界的全部,你懂吗?”
“爸爸!”云楼喊,痛苦地咬了咬牙,他说不出口,爸爸,是你不懂,涵妮正是我世界的全部呢!
“为什么你要自讨苦吃?”孟振寰问,“恋爱是最无稽的玩意儿,除了让你变得疯疯癫癫的之外,没有别的好处!假若你爱的是个正常的女孩子倒也罢了,偏偏去爱一个根本活不长的女孩子!你这不是自己往苦恼的深渊里跳?你以为我叫你回来是害你吗?我正是救你呢!”
“爸爸,你不了解,”云楼苦涩而艰难地说,“如果这是个苦恼的深渊,我已经跳进去了……”
“所以我要把你拉出来呀!”
“爸爸!”云楼爆发地喊,“你以为你是上帝吗?”
“啪”的一声,孟振寰猛拍了一下桌子,跳起来,怒吼着说,“我虽不是上帝,我却是你的父亲!”
“你虽是我的父亲!你却不是我的主宰!你无法控制我的心,我的意志,我的灵魂!”云楼也喊着,愤怒地喊着,激动地喊着,“你只是自私!偏激!因为你自己一生没有得到过爱情,所以你反对别人恋爱!因为杨伯母曾经背叛过你,所以你反对她的女儿……”
“住口!”孟振寰大叫,“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休想回台北!我永不许你再去台北!”
云楼的母亲急急地赶来了,拉住云楼的手,她含着眼泪说:
“你们这父子两人是怎样了?才见面就这样斗鸡似的!云楼,跟我来吧!跟我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弄了一头的汗呢!手又这样冰冰的,你要弄出大病来了!来吧!跟我来!”
死拖活拉地,她把云楼拉出了书房,云楼跟着她到了卧房里。忽然间,他崩溃了,往地下一跪,他抱住了母亲的腿,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啜泣起来。
“妈!你要帮助我!”他喊着,“你要帮助我,让我回台北去!”
“哦哦,云楼,你这是怎么了嘛?”那软心肠的母亲慌乱了,“你起来,你起来吧,我一定想办法帮你,好吗?我一定想办法!”
可是,这个母亲的力量并不大,许多天过去了,她依然一筹莫展,那个固执的父亲是无法说服的,那个痴心的儿子只是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焦躁。而台北方面,是一片沉寂,没有信来,没有电报,没有一点儿消息。云楼一连打了四五个电报到杨家,全如石沉大海。这使云楼更加恐慌和焦灼了。
“一定涵妮出了问题,”他像个困兽般在室内走来走去,“一定是涵妮的情况很危险,否则,他们不会不给我电报的!”于是,他哀求地望着母亲,“帮帮我!妈!请你帮帮我吧!”
接着,旧历新年来了。这是云楼生命里最没有意义的一个春节,在一片鞭炮声中,他想着的只是涵妮。终于,在年初三的黄昏,那个好母亲总算偷到了云楼的护照和出入境证。握着儿子的手,她含着满眼的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