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他们打到什么大野兽了!”
“他们在哪儿?”可欣问山地人。
“纠棍巴杜斯!”山地人喊,又做倒地状。
“百分之八十,真打到野猪了!大概太大了,背不回来!”湘怡说。
“是要我们去帮忙吗?”可欣狐疑地问。
“或者是。”
“我看不对,”可欣嗫嚅着,“他的样子并不像很得意很开心呀,别出了事!”
“绝对不会,”湘怡说,但她的语气中却丝毫没有把握,“你太紧张了。”
“那么,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可欣焦灼地喊。
“我们看看去!”湘怡说。
但是,不用她们再去看了,纪远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山头上。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肩膀上还扛着一件什么东西,越过了石块,滑下了山坡,翻过了泉水的小山沟,他连滑带跌地走了下来。那厚重的爬山鞋上全是重重的泥土,浑身污泥,脏得像矿坑中爬出来的工人。在他身后,其他两个山地人和胡如苇沉默地跟了下来,胡如苇一只手提着只飞鼠,另一只手握着一个丑陋的、淌着血的野羌。
“嘉文!”可欣喊,脸色倏地变成惨白,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纪远停在可欣面前,默默地站了大约三秒钟,他的额上全是汗珠,手臂上布满了荆棘刺破的伤口,衣服撕破了,头发凌乱而面色苍白。站在那儿,他一语不发,只用一对内疚的、求恕的眼光,呆呆地望着可欣。
“猎枪走火。”他喃喃地说,“他打中了那只羌。”他有些语无伦次,自己也不清楚在说什么。
可欣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唇颤抖着,身不由己地,她抓住了身边的一棵小树,用来支持自己的体重。接着,她就由头至脚,浑身都发起抖来。
“他……他死了吗?”
可欣听到一个声音在问,她以为是自己的声音,但,那是湘怡。
“不,他受了伤。”
“把他放到火边去,可欣,你去把高粱酒找出来,我去拿急救包!”湘怡迅速地喊,立刻转身对帐篷方向跑了过去。
纪远把嘉文放在火边的草地上,可欣跪在他的身边,她的战栗始终没有停止,抓起了嘉文的手,她茫然地瞪视着他那张苍白而漂亮的脸,无法思想也无法行动,似乎陷入一种催眠似的昏迷里。她听到一声惊呼,接着,嘉龄闪电似的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嘉文的肩膀,尖声地喊着: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怎么了?”抬起头来,她把泪痕遍布的脸逼向了纪远,哭着大嚷,“纪远!你把我哥哥怎么了?你为什么不保护他?你明知他不会打猎!他从没有打过这种鬼猎!纪远!你这个浑蛋!你还我哥哥!还我哥哥!”
嘉龄的大哭大嚷把可欣从沉思的状态里唤醒了,她迅速地恢复了思想和神志。躺在地上的嘉文是没有知觉的,枪弹从他的背脊里射进去,血流了很多,毛衣和夹克的背部被血染透了一大片。她把嘉文的身子侧过去,胡如苇已经捧了睡袋和棉被来,垫在嘉文的身子底下。嘉龄还在哭,可欣喊:
“嘉龄!你把火烧旺一点,我要脱掉他的衣服!”
嘉龄止了哭,伸过头来,怯怯地说:
“他会死吗,可欣?”
“不会!”可欣说,咬了咬嘴唇,“他太年轻了!生命不是这样容易结束的。”
湘怡拿了纱布药棉和药品跑来,跪在嘉文身边,她帮可欣脱去了嘉文的上衣,用睡袋盖在他身上,以免受凉。伤口附近是灼焦的,血还在继续流出来。湘怡呻吟了一声,闭闭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提起精神说:
“谁去弄一点干净的水来?”
纪远提了水过来,湘怡用水拭去了伤口附近的血,又用双氧水略事消毒,就撒上止血药粉和消炎粉。纪远扶着嘉文的身子,让湘怡和可欣把嘉文的伤口包扎起来。一切弄好了,再给他穿好衣服。湘怡站起身来,用手扶着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
“我们要马上把他送到医院去!”
说完,她突然失去了力量,双腿一软,就对草地上栽倒了过去。可欣惊呼了一声,抱住她的头,嘉龄也喊:
“湘怡!湘怡姐!你怎么了?”
湘怡立即恢复了,睁开眼睛,她虚弱地笑笑,脸色似乎比嘉文还苍白。
“没什么,”她乏力地说,“我只是——向来不能看到大量的血。血会使我头晕。”站起身来,她摇了摇头,“现在已经没什么了,我们赶快吃一点东西下山吧。”
“我什么都吃不下。”可欣说。
“你应该吃,否则没有力气走路。”
三个山地人已经把帐篷拔了。纪远始终一语不发,只忙碌地帮着山地人整理东西,匆促地装好背袋。又用帐篷垫底的帆布和营棍,做成了一个临时的担架。他埋着头工作,对于周遭的情形,都不理不睬。一切在惊人的速度下弄妥当了,他走到嘉文身边,和一个山地人说了几句话,就把嘉文抬到担架上面。背上背袋,他又和那个山地人抬起了担架,回过头,他不知对谁交代了一声:
“我们先走,我要争取时间,尽快把他送进医院。”
可欣赶过去,手里端着一杯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