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继续缓慢的流逝,我每隔三分钟看一次手表,每秒钟对我都是苦刑,每分钟都是痛苦……母亲下楼来了,她开始和费云帆聊天,聊美国,聊欧洲,也聊绿萍的未来;硕士,博士,和那似乎已唾手可得的诺贝尔奖!父亲和费云舟算完了帐,也出来加入了谈话。阿秀进来请示,父亲留费氏兄弟在家里晚餐,母亲也开始看手表了:
“奇怪,五点半钟了,绿萍五点下班,现在应该到家了才对!”
“她今天会回来晚一点,”我冲口而出:“楚濂约她下班后去谈话去了。”
费云帆敏锐的掉过头来看着我。
“哦,是吗?”母亲笑得好灿烂。“你怎么知道?”
“噢,是他打电话告诉我的!”
母亲一定把这个“他”听成了“她”,喜悦染上了她的眉梢,她很快的看了父亲一眼,挑挑眉毛说:
“我说的对吧?他们不是很恰当的一对吗?”
“一对金童玉女!”费云舟凑趣的说:“展鹏,我看你家快要办喜事了!”
“谁知道?”父亲笑笑。“这时代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张,我们根本很难料到他们的决定。”
费云帆溜到我身边来,在我耳边低语:
“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嗯?”
我求救似的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低声说:
“我不能讲。”
他深沉的看了我一眼。
“别担心,”他继续低语:“楚濂不是个见异思迁的男孩子!”
哦!他能洞悉一切!我再求救似的看了看他,于是,他很快的说:
“放愉快一点儿吧,否则别人会以为失恋的人是你了!带点儿笑容吧,别那样哭丧着脸。”
我惊觉的醒悟过来,带着勉强的微笑,我又开始去拨弄我的吉他。时间仍然在缓慢的流逝,一分,十分,二十分,一小时,两小时……七点半了。
阿秀进来问,要不要开饭了?
“哦,我们吃饭吧,”母亲欢愉的笑着:“不要等绿萍和楚濂了,他们是百分之八十不会回来吃饭的!”
“也真是的,”父亲接口:“即使不回来吃饭,也该先打个电话呀!”
你怎么知道?我想着,那小树林里何来的电话呀!但是,楚濂,楚濂,夜色已临,你到底有多少的话,和她说不完呢?你就不能早一点回来吗?你就不能体会有人在忧心如焚吗?你一定要和她在那暗沉的小树林内轻言蜜语吗?楚濂,楚濂,你这个没良心的人哪!但是,或者绿萍很伤心吗?或者她已肝肠寸断吗?或者你不得不留在那儿安慰她吗?
几百个问题在我心中交织,几千个火焰在我心中烧灼。但是,全体人都上了餐桌,我也只能坐在那儿,像个木偶,像个泥雕,呆呆的捧着我的饭碗,瞪视着碗里的饭粒。父亲看了我一眼,奇怪的说:
“紫菱,你怎么了?”
我吃了一惊,张大眼睛望着父亲。母亲伸手摸摸我的额,笑笑说:
“没发烧,是不是感冒了?”
我慌忙摇头。
“没有,”我说,“我很好,别管我吧!”
“你瞧,”母亲不满意的皱皱眉:“这孩子这股别扭劲儿!好像吃错了药似的!”
“她在和她的吉他生气!”费云帆笑嘻嘻的说。
“怎么?”
“那个吉他不听她的话,无法达到她要求的标准!”
“急什么?”父亲也笑了:“罗马又不是一天造成的!这孩子从小就是急脾气!”
大家都笑了,我也只得挤出笑容。就在这时候,电话铃蓦然间响了起来,笑容僵在我的唇上,筷子从我手中跌落在饭桌上面,我摔下了饭碗,直跳起来。是楚濂,一定是楚濂!我顾不得满桌惊异的眼光,我顾不得任何人对我的看法,我离开了饭桌,直冲到电话机边,一把抢起了听筒,我喘息的把听筒压在耳朵上。
“喂,喂,”我喊:“是楚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