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阿玛吉祥!老佛爷吉祥!”知画还特地加一句,“晴格格吉祥!”
小燕子的情绪,还陷在天崩地裂般的悲愤里,看到乾隆,想起父仇,看到太后,想起这一步步的陷阱,真是气到快断气,偏偏还不能不行礼,不能不招呼。她沉重的呼吸,横眉竖目,嘴里叽里咕噜了一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你们通通都吉祥,让我一个人去倒霉好了!”说着,马马虎虎地屈了屈膝。
明月、彩霞、桂嬷嬷、珍儿、翠儿跟在后面,急忙请安:“皇上吉祥!老佛爷吉祥!晴格格吉祥!”
宫女、嬷嬷们赶紧倒茶,整理椅子上的坐垫,端瓜子、点心出来。
太后看到知画面有泪痕,又看到小燕子铁青着脸,心里已经有数,眼光锐利地上下打量小燕子,皱着眉头问:“小燕子,你为什么不梳旗头?你这身打扮,是要干什么?”
“我要出宫去看紫薇!侍卫拦着宫门,不许我出去!”小燕子说。
太后立刻发怒了:“宫里三令五申,谁都不可以出宫,你还不知道吗?尤其紫薇家,怎么可以再去?还好你被拦下了,要不然,你准备让整个皇宫,都传染天花是不是?你在宫里这么多年,到底知不知道利害轻重?懂不懂为大局着想?”
小燕子背脊一挺,冲口而出:“我哪知道什么叫大局?什么叫小局?我只知道,宫里个个人,都贪生怕死……”
“小燕子!”乾隆勃然大怒,“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你在对老佛爷说话!你看看你,横眉竖目,大呼小叫!老佛爷说得不错,这么多年,你一点进步都没有!反而更加嚣张跋扈,变本加厉……”
小燕子眼睛涨红了,瞪着乾隆,说:“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们把我休了就算了,反正知画已经进门了,永琪有知画侍候就够了……”
“哦?搞了半天,是在跟知画怄气!”乾隆大声打断,眉头一皱,“我最讨厌爱吃醋会嫉妒的女人!妒妇是犯了七出之条!你知道吗?现在为知画吃醋,将来说不定还有知梅、知兰、知菊、知竹……你要吃醋到什么时候?永琪,他不是凡人,他是皇子呀!”
小燕子眼睛瞪得好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喃喃地说:“哈!还有那么多?我明白了,明白了……”
永琪急坏了,生怕小燕子再说出不该说的话,就一步上前,急急说:“皇阿玛、老佛爷请息怒!小燕子只是在为东儿着急,不能去看紫薇,她姐妹情深,难免心浮气躁,并没有在吃醋什么的!皇阿玛,你最了解小燕子,她每次一急,就口不择言!她绝对没有要冒犯老佛爷的意思……”
太后冷冷地打断了永琪:“是吗?那么,知画为什么泪汪汪的呢?”她看着知画问,“谁让你受委屈了?你老实告诉我,不要撒谎隐瞒!你说!”
永琪着急地看知画。只见她带着笑,走上前去,勾住太后的手腕,甜甜地说:“老佛爷,您误会了!刚刚我和五阿哥在书房写对子,谈到我从小练字的事,让我想起了爹娘,是知画一时控制不住,就掉眼泪了!这是实话,和小燕子一点关系都没有!自从我进了景阳宫,小燕子对我处处忍让照顾,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怄气呢?”
太后狐疑地看着知画。
晴儿不禁深深地看了知画一眼,再看了小燕子一眼。知画一脸的温柔恬静,小燕子却一脸的剑拔弩张。
乾隆被知画一句“写对子”引出了兴趣,扬声问:“你们在写对子呀?”
“是呀!皇阿玛要不要看?我写得不好哟!”知画笑着说。
乾隆兴致来了,往书房就走。
“去去去!看看你们写的字!朕这几天,心里真烦!东儿的事,弄得大家都不安极了!朕平时也爱练字,这个练字,是修身养气的好方法,写着写着,就心平气和了!小燕子……你没事的时候,就跟着知画练字,说不定修养会好一点!”
乾隆一走,大家都跟着乾隆往书房走。
小燕子和晴儿,落在后面。小燕子听到乾隆这么说,更是气得快要死掉了。晴儿悄悄地捏了她一把,在她耳边低低说:“那个什么小人,什么大猫的成语,别忘了!”
小人大猫,是小燕子初学成语时,把小不忍则乱大谋听拧了,不断追问:“小人怎样?大猫怎样?”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从此,他们就常常用“小人大猫”来取代那句“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的小燕子,当然了解这句成语,她看着晴儿,悲哀地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大猫’?如果我能够养‘大猫’,牺牲还有价值,要不然,我在做什么?”
晴儿深深看她:“你还是有‘大猫’!你的‘大猫’就是永琪!为了他,什么都值得!”
小燕子凝视晴儿,见她形容憔悴,心中一酸,凄苦地说:“晴儿!我养‘大猫’养得好辛苦,你养‘大老鹰’,更辛苦!”
晴儿悲苦地一笑,眼神盛满了思念和落寞。两人手拉着手,虽然不是“同病”,却彼此“相怜”。晴儿看着书房,低语:“大老鹰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大猫好歹还在眼前啊!”
书房里的零乱,早已被收拾干净了。乾隆拿起知画的对子,看得眉飞色舞,高兴地念着对子:“立身以至诚为本,读书以明理为先。”扬声大笑,“哈哈哈哈!知画,好字!没想到你能写赵字!写字也罢了,这副对子,你从哪儿看来的?”
知画微笑地看着乾隆。
“皇阿玛!这种名句,人人都知道呀!”
“名句?”乾隆睁大眼睛,更乐,“哈哈哈哈!”就看着永琪说,“永琪,你这个媳妇了不起!这是朕十几岁写的对子,很多年没有人写过,朕都几乎忘了!”
“皇阿玛。”知画笑得更甜了,“不只对子,还有一本《乐善堂文抄》,我从小就拿来写,都写得倒背如流了!”
乾隆一听,更是心花怒放,赞美地说:“好!好!好!太好了!好一个知画,不愧是陈邦直的女儿!朕终于明白,老佛爷为什么喜欢你了!”说着,一抬头,看到小燕子和晴儿落在后面,就招招手喊,“小燕子!过来!”小燕子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没听到他们在谈些什么,也不知道乾隆在乐什么。乾隆就问小燕子:“你知道《乐善堂文抄》吗?”
小燕子怔在那儿,讷讷地说:“什么糖?怎么焖?怎么炒?没吃过!”
乾隆顺手卷起一本书,敲在小燕子头上。喊:“没吃过!你居然没吃过!永琪,你赶快找一本,让她好好地吃下去!”
“是!是!是……”永琪应着,赶紧对小燕子解释,“《乐善堂文抄》是皇阿玛的著作啊!皇阿玛很厉害,二十岁前,就写了这本书!”
“这样啊!”小燕子看他们一堂欢乐,显然知画比自己更赢得乾隆的心,顿时有种被孤立的感觉。不只孤立,面对乾隆,自己的身世之痛,就像针刺般的扎进心坎。她的眼珠一转,酸涩地说,“还好……皇阿玛是皇帝,上面没人管,要不然,这‘乐善堂,三个字,就大有问题,犯了大忌讳,说不定要砍头!”
永琪大惊,好急。晴儿、太后、知画各有各的紧张。永琪赶快打岔:“小燕子,你又要发谬论了,别谈文字了,你又不懂……”
乾隆已经听进去了,困惑之至,问:“为什么大有问题?你说!朕要听听你的谬论!”
小燕子就振振有词地说了:“‘乐善堂’三个字怎么写,我不知道!我听起来,是‘落散糖’!这花也‘落’了,人也‘散’了,吉利吗?这个糖,能吃吗?”
乾隆怔住了。
太后大怒:“小燕子的话,才是能听吗?什么‘落了,散了’?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晴儿知道小燕子指的是“文字狱”,生怕再说下去,会把真相都说出来,急得不得了,赶紧接口:“皇上!别听小燕子的,她一向就有这种本领,把很好的词,解释得乱七八糟,您可别认真!”说着,拼命对小燕子使眼色。
“就是!皇上总记得她的‘羊缝鹰围’‘蜘蛛死了还会生’……”永琪跟着呼应。
大家急着解围,小燕子却好像没听到,扬着头,挑战似的看着乾隆:“我说的是实话!任何文字,硬要歪歪曲曲的解释,全部不能听!假若要砍头,人人该砍头!就拿‘乾隆’这两个字来说,也大有问题……”